不过一刻钟,黑水村的人都聚集到了李家破院子门口。
傻姑娘和那个小男孩还是坐在堂屋的被子堆里,一大一小,一个疯疯癫癫、又脏又乱,一个白白净净,粉雕玉琢。
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到那一瞧就不是他们黑水村居民的小男孩,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孩子哪里来的?李玉儿,你说!”
李姑娘是个傻子,她会说什么?就只会拦在小男孩前头,紧张的道:“我的我的……孩子孩子……”
村长急的抓着锄头就要打人。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村长抱住,村长媳妇越众而出,对其他人摆手,走到被子堆旁边,蹲下来,轻声问傻姑娘:“玉儿啊,这孩子是你从哪儿带回来的?你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别人的孩子拐了,被人抓到,要进牢的,你乖,跟婶婶说,这孩子是你从哪儿拐来的?”
李姑娘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着急的看着村长媳妇,指指小男孩,又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的我的……生的生的……”
“还是赶紧报官吧。”有村民出主意道:“李玉儿能说出什么花来?她就是个傻子!”
也有人问那小男孩:“你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吗?是这个傻子拐你的吗?你爹你娘呢?”
七嘴八舌,满屋子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被子堆里的小男孩觉得头疼。
这时,有个力气大的媳妇突然抓住李玉儿的手,一边拉扯一边道:“送官府送官府,不管怎么样,先把事情跟官衙说了,别回头当咱们村里的人都是同犯。”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顿时,就有五六个人过来拽李姑娘。
李玉儿不明所以,被人拉得狠了,顿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挣扎:“疼疼……疼疼……”
可没人听她的,胳膊揪红了,手脖子揪红了都不管,这可是拐带人口,要是真当他们全村人是同犯,那整个村子的人不定都要吃牢饭呢!
小男孩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终于,在头疼的近乎爆炸时,厉声一喝:“都住嘴!”
他这一喊,周遭顿时静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就连李姑娘也不敢哭了,她被人骂惯了,有人大声说话她就觉得是在骂自己,登时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小男孩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等呼吸平缓过来,他才站起身,走过去将那些抓着李姑娘的手都揪开,然后扯着李姑娘后退两步,道:“我不是被拐带的,我是被她捡回来的。”
满屋的大人们,一时没说话。
最后是村长出声问:“她怎么捡你了?”
小男孩语气平静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坐的大船翻了,我掉进水里,之后再醒来,就见到了她,是她救了我。”
黑水村是临海渔村,前两日又下了大暴雨,若是真有船在海上遇难,那飘到他们这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仍有怕被连累的村民不放心:“你说的是真的?你真不是被拐来的?”
小男孩看着那问话的人,表情不好:“你们不是说她是傻子吗?傻子会拐人吗?”
这么说好像也是。
若只是个落难的小孩,那傻姑娘把人救了,还成做好事了。
有人又问:“那你爹娘叫什么?和你一起在船上遇难了?”
小男孩眼神微黯,握了握拳:“我会找到他们。”
……
等到村民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李姑娘与小男孩,一大一小对坐着。
小男孩摸着傻姑娘的手腕,慢慢的道:“你体有闭塞,脑内含淤,是谁伤了你七经八脉,还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傻姑娘不知他在说什么,只眷恋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自豪的指着自己,教小孩:“娘,娘!”
小男孩抿着嘴唇:“你不是我娘,但你救了我,我认你做姐姐,你愿意吗?”
傻姑娘不要做姐姐,她要做娘,她又拍胸口,语气着急:“娘,娘,娘,娘……”
小男孩鼓着嘴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骂道:“我只有一个娘亲!你不要吵了,我耳朵好疼!”
傻姑娘被打了,呆呆的摸着自己的额头,不敢说话。
小男孩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这是落水的后遗症,当时水流那么大。
其他还好,但似乎伤了耳膜,现在只要一吵,他就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难受极了。
等到耳朵舒服了些,小男孩又看着傻姑娘说:“我叫柳小黎,你叫我小黎就是了,你叫李玉儿是吗,那我叫你玉姐姐。”
傻姑娘没回应,她被骂了,现在很失落,就垂着头,只管揪着自己的衣服带子。
小黎从地上站起来,拉着李姑娘的手,说:“我要找我娘,我妹妹,还有我容叔叔,还有珍珠、咕咕,还有大妞小妞……你陪我找他们,我给你治病,等我给你治好了,你就不傻了。”
傻姑娘似乎对那个“傻”字格外敏感,她抬起头,委屈的撅着嘴:“不傻,不傻。”
小黎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头:“不傻,等治好了,你比他们都聪明。”
傻姑娘嘴一咧又笑开了。
小黎看她高兴得这么容易,自己却很低落。
找娘亲,说得简单,可是要去哪里找?当时风浪那么大……海又那么宽……万一娘亲和妹妹都沉到水底……
呸呸呸,不能这么想,他们一定还活着,他都活着,娘亲和妹妹肯定也活着,还有容叔叔,他那么有本事!
小黎自我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