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看向李夫人,目中有些不忍,他自己也有母亲,虽然他生母对他的照应并不多,但骨肉连心,他能体会李夫人现在的崩溃,所以他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大哥的人将我绑在码头货仓,临近午夜时,他也亲自来了,我亲眼看到他,亲自同他说了话,三个绑匪也已经被衙门拘下了,甚至大哥要朝我下手时,还有另外的目击证人也在。这件事,太多人看到了,您若是还不信,可以问大哥本人。”
若是李由大吵大闹,恶语连连,李夫人还能与他继续嘶吼,偏偏李由的语气很轻,轻得就像平时偶尔带点小东西回来孝敬她时那样,很恭敬。
李夫人本就不是个泼妇,她之前能接纳李由,除开李由本身会做人外,还因为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她对相公一直有所愧疚,所以李由出现后,她虽然下意识排斥,可当发现李由知情识趣,也很懂分寸后,她还是慢慢的接受了他。
接受之后,在意识到李由不会抢走李宽的一切后,她对李由就很友善,这是她的性格。
而李由擅长揣摩别人心思,他自然也知道怎么跟李夫人说话,才能让她容易接受。
李由的态度让李夫人无法再发作,她哭着看着从小宠大的儿子,绝望的问他:“是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宽本想继续保持着“一言不发”的韧劲,但看母亲竟然真的相信了那小杂种的话,他顿时气得发狂,怨毒的脱口而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只听他的,何时听过我的?我看我才是捡回来的那个,他才是你们亲生的吧!”
李夫人没想到李宽会说出这种话,她愣了。
宋县令适时的一拍惊堂木,又唤道:“传三个绑匪,还有另一位目击证人。”
衙役又去带人。
没一会儿,三个被绑成粽子的大男人被提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个矮矮小小的小男孩。
审问的过程很顺利,三个绑匪虽然效忠李宽,但他们也只是拿人钱财的打手,并非李家家奴,忠诚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钱多钱少。
而如今大家都落网了,他们自然没理由再替李宽兜着。
三人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都说了,说完就拼命磕头,请求大人饶命。
宋县令嫌他们吵,让他们滚到边上去,又和颜悦色的问最后的小男孩,问他昨晚看到了什么。
小男孩,也就是柳小黎,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他昨晚是帮着娘亲去保护李由的,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因此,改了点细节,他把情况说成了——他碰巧撞见了逃跑的李由,也见证了李由被大汉找到,再被带走,然后他尾随而至,最后见证了李宽的到来,还有李宽说过的那些话,他也都复述了一边,情况和那三个大汉说的一样,话里话外,也和李由的口供能对上。
随着小黎的话音落下,堂下没被轰走的百姓们开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大家都觉得,兄弟相残这种戏码,虽然老套了点,但发生在自己身边时,还真蛮有趣的。
百姓们都在前排吃瓜,当然他们能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吃瓜,也因为没闹出人命,说到底这就是李家人的家务事,别人看个热闹,说点小话,无伤大雅的。
可随后大家就想起来,今个儿他们之所以来围观,可不是为了听李家两兄弟的私怨,不是说李宽杀人吗?还杀了孙家两兄弟?这事儿到底是真的假的?
师爷再出来时,带了柳蔚的话,说这些百姓可以不轰。
宋县令有点不高兴,但又只能敢怒不敢言的憋着,然后再一次拍惊堂木,当堂质问李宽:“李宽,他们所说的,可都属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宽还是没做声,他眼睛拼命的往门外的人群里看,视线环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知道实情的宋县令与师爷都清楚,他这是在找蒋氏,他还指望蒋氏来救他。
可是,蒋氏会来吗?
蒋氏当然不会来,事实上,现在她已打包好了行囊,带着小花,上了雇佣的马车了。
孙可贴着后门门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娘亲,蒋氏回头打算关后门时,发现孙可还没走,她拧起眉毛,轻斥着:“赶紧进去,别让人瞧见了。”
孙可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娘亲的衣袖,道:“娘亲,会回来用晚膳吗?可儿让厨房的月妈妈,给娘亲留热菜。”
蒋氏拉扯回自己的袖子,握着孙可的肩膀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只记住一点,如果府里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香堂给你父亲烧纸钱了,说我晚上才能回来,知道了吗?”
孙可眼睛立刻亮了:“娘亲会回来用晚膳对吗?”
蒋氏看着这个带了三年的替身女儿,最后一次摸摸她的头,为她理了理衣襟,同时掏出孙可脖子上挂着的小香囊,对她道:“这里面,有张五十两的银票,收好了,不要让人发现。”
孙可看着那个香囊。
蒋氏又抱了抱她,道:“乖,娘亲会回来用晚膳。”
孙可高兴极了,开心的回抱着蒋氏。
抱了一会儿,蒋氏将孙可赶回门内,关上了马车后门。
马车里,她真正的女儿小花正看着她,见孙可进了屋子,没有同她们一起,小花不解的问:“可可姐姐呢?”
蒋氏吩咐车夫驾车,同时搂着女儿道:“她不是你的姐姐,她只是个小孤儿,一个陌生人。”
所以,哪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