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长跑,没到终点的时候,凭着毅力,人总可以一步一步,坚持向终点迈进。跨过终点后,心气儿一泄,再没有奔跑的力气。多少年来,自丈夫去世后,何氏心心盼望着甘罗有一个好的前程,进得蒙府后,成了蒙家的家臣,何氏得偿所愿,过度的辛劳,早已透支了她的身体。
“阿母,你小心躺着,我给你喂药。”甘罗端着盛药的汤碗,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的送往何氏的嘴边。
甘家祖宗显灵,只要甘罗呆在蒙府,不愁没有出头之日。这三个月来,蒙恬与甘罗相处得很融洽,何氏喜在心里,他看得出来,蒙恬很器重甘罗,两人看起来就像兄弟,渐渐亲密无间。
“甘罗,为母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怕是不久就会去见禹神了。”何氏心里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索出一块青色的玉佩,上面有一个“甘”字。小心抚摸着手里的青色玉佩,何氏拉过甘罗的手,交代着说,“我走之前,有件事必须要给你说。你的高大父甘茂,曾是秦国的丞相,在秦国有处宅子,就是我带你经常路过的那处宅子,你可要好好努力,以后要记得拿回来。”
甘茂曾经领兵攻打韩国宜阳,风头一时无两。秦武王前往前线阅兵的时候,心血来潮,非要和孟悦比试举鼎,结果伤了髀骨,意外身外。事后,甘罗、孟悦受了连累,孟悦诛族,甘茂逃亡。五六十年前发生的事,很多秦人的记忆早已淡忘,甘罗得到的信息也很模糊,突然听到自己的祖上是甘茂,一时有些触动,可却没有特别的激动。原来,我的父辈,也曾风光过。甘罗淡淡的想道。
“我记住了!”迎着何氏殷切的目光,甘罗开口答应下来。“我一定会重新拿回属于我甘家的田宅。”按照秦国的政策,甘罗心里清楚,要拿回曾经的田宅,必须要为国家立功才行,蒙家将门世家,不缺少获取军功的机会。
“蒙家在我们母子最困难的时候予以救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要记住,当用心效忠蒙家,忠心无贰!”
“甘罗谨记母亲教诲!”
何氏笑了,心里感到很欣慰,只要蒙家不倒,甘罗不愁没有一个远大的前程。“蒙公子,你进来吧!”
“蒙恬拜见甘夫人!”等候在屋外的蒙恬,听见何氏的呼唤,赶快走进屋,同甘罗一起,并肩坐在何氏身前。何氏的身体,他从医师口里得知,怕是没有多久了。宫里太医夏寅岩开的药,也只能吊着何氏的命一时算一时。
“甘罗,你在为母面前,向蒙公子立下誓言!”何氏将玉佩交到甘罗手里,引导着甘罗面朝东方,刚好跪在蒙恬面前。
“列祖列宗、禹神在上,我甘罗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忠于蒙氏一族,如有背叛,当遭天打雷劈!”郑重的立完誓言,甘罗又磕了一个头。
中国人发誓跟赌咒,这习惯从两千多年就开始啦?甘罗立下如此重誓,蒙恬一时不太习惯古人的这种效忠仪式。何氏在旁看着,却觉得很满意,口里喃喃着,“好好好······”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轻,慢慢闭上了眼睛,面色暗想,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
“阿母!”
“甘夫人!”
哗啦啦······上天似乎感受到生命的流逝,疾风骤雨转瞬间袭击了整个咸阳城,偌大的蒙府,笼罩在一片雾雨蒙蒙中。
“下雨了,不知前线的父亲、大父怎么样了?”蒙恬感受着劲风吹到脸上的雨花,目光越过函谷关,越向了魏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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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恢弘的大殿里,烛光闪耀,驱散了黑云骤雨降下的压迫感。
高高的王座上,庄襄王手里握着前线传回的战报,沉吟不语。
“蒙老将军说,今年的季风雨来得比往年早,大河汛期将至,建议暂时放弃打通陶邑的计划。”庄襄王微微示意,随身服侍的宦官轻轻拿起桌案上的绸布,交到了吕不韦的手里。
古代打仗,没有专门的气候预警,突然遭遇气候剧烈变化,无论前线领兵的将领,还是后方负责统筹的国君,都感到相当无奈。
吕不韦不喜欢蒙骜的油盐不进,但蒙骜也从来没有在施政上反对过他,站在秦国的角度,这个时候撤兵,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吕不韦不懂军事,仅仅读了孙子兵法,远远不能真正指挥一支大军获得胜利。
麃公、王龁从军多年,谨慎求稳,用不着跟大自然过不去。吕不韦、麃公、王龁都赞同撤军,等季风雨过后,再做打算。
“我认为蒙老将军不用撤军,反而应该继续用兵。”没等庄襄王拿定主意,后将军樊於期却表示了不同看法。“陶邑打不通,可以攻打魏国都城大梁。大梁附近,良田众多,水利发达,交通发达,即使有些风雨,也不影响行军。何况,魏国君臣见天气恶劣,心有松懈,出其不意,没准儿能一战攻克大梁。”
攻克大梁,那岂不是能灭了魏国?庄襄王眯着眼睛,瞧着这个樊於期,母亲夏太后竭力推荐的老秦军功贵族,觉得顺眼了许多。不是没个人面对着西施,却能柳下惠;也不是每个国君面对着攻克帝国首都的诱惑,都能保持克制。庄襄王心动了,心绪激荡之下,蒙骜弱国而不灭国的言论,破碎如烟雨般消散。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与其弱了国,等后人来灭,何不我先灭一国试试?!
“樊将军所言甚合寡人心意!”庄襄王不懂军事,樊於期画的蓝图如此美好,庄襄王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