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采用颛顼历,以十月为岁。十月初一,正是新年开始的日子。
南征楚国的秦军将士,朝食的餐盘里,多了一碟肉和酱菜。
蒙恬放出话来,过年的日子,暮食的时候,每人还可以喝一碗酒。
秦军吃过朝食,咂着嘴巴,心满意足,到校场列队。
战国时期的生产力不高,大部分人只能勉强果腹而已。一年到头,油水少得可怜。
伟大的儒者孟子,曾经感叹,国君施行仁政,才可以让五十岁以上的人吃上肉食。
秦军将士,大战前后,每每能吃上肉食。冲锋陷阵之前,士卒还可以喝酒壮行。积极参军,不说立功得爵,为了喝酒吃肉,秦人就显得无比热情。
辰时刚过,阳光正好,秦军列阵出营,沿着寿郢城内的街道,往西城方向而去。
秦军阵列的中央,蒙恬骑马而行,身后跟着一辆还算精致的安车。
安车由两匹马拉着,没有遮阳的顶棚。负刍坐在安车上,眼角的余光,不时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屋舍,迎上楚人的目光,暗自叹息。
秦国国势鼎盛,兵力强大,楚国衰落已久,根本无法与秦国抗衡。
望着蒙恬高大的背影,负刍更加感到绝望。楚国的项燕,年近六十,就算没有战死,只怕也没有几年可活儿。
蒙恬却不一样,三十而立,正值壮年,就算熬也会熬死项燕。秦国的将领,源源不断的涌出,前有王翦,后有蒙恬。秦军征战天下,不愁没有人领军。
自秦军攻破寿郢后,城内的楚人,见秦军纪律严明,没有擅闯民居,而是驻扎在军营,渐渐的放下心中的忐忑。秦军包围王宫,没有强行闯入负刍的寝宫。
这么多天,负刍没有袒胸露背,牵着山羊,背着荆条,向秦人行那臣服的仪式。楚人记得,当年楚国向北攻灭诸多诸侯国的时候,曾狠狠的羞辱过那些血统高贵的诸侯国君。
秦军给了负刍足够的尊严,一些不死心的楚人,想挑动楚人心中的仇恨,一时半会儿,没有多大的效果。
到达西城门的时候,只见秦军在城门内外的道路上列队,排成两排。城墙上,每隔两步远,站立着持戟的秦军。
秦军的声势隆重,不像是如临大敌的样子,似乎是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
蒙恬贵为伐楚主将,攻破寿郢后,升爵为大良造。整个秦国,只有寥寥几个人的爵位,能高过蒙恬。
是谁值得蒙恬如此屈节迎接?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秦王会来寿郢?
这么想着,城内的楚人,一个个的心思变得复杂起来。
秦王嬴政的事迹,随着秦军东出函谷,渐渐的传到山东六国。蒙恬军中,小说家谋培养的剧团,战事之余,时常演出,交口传唱,嬴政的形象变得鲜明起来。
少年继位,辛苦筹谋,夺回大权,知人善任,短短十年间,山东战国,迅灰飞烟灭。
嬴政之前,天下其他战国,还从未有谁被攻灭过,而嬴政亲政之后,所施展的大手笔,真的是不同凡响。
八百年楚国,一朝而灭,楚人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只是对于咸阳的那位秦王,楚人的内心深处,自内心的佩服,甚至带着深深的畏惧。
楚人的目光,不时落在身穿黑甲的秦军将士身上,老老实实的静候着城外的来客。
“秦军这是准备迎接谁?会是秦王吗?”
远离寿郢西城门五里开外,一处中等宅子里,两道身影立在院内的高脚竹楼架上,远远的打量着秦军的动静。
“虞胼老弟,秦军这架势,不像是迎接秦王的样子。”
将近五十的范增,扶着竹楼,轻轻的摇着头。
“秦军攻灭赵国后,秦王曾跑到邯郸,此后可就再没出过函谷关。想来,山东六国不尽灭,秦王是不会出关了。”
“这是为何?”虞胼有些不解,“山东战国,楚国国土最大,攻破寿郢,秦王得意之下,就不能跑到寿郢来炫耀一番?”
“君王巡狩,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范增笑着回道。
寿郢陷落,范增心里没有多少感伤。腐朽的楚国,得到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命运吧。
“你说,蒙恬攻灭楚国后,会不会就封楚地?”
见范增说得信誓旦旦,虞胼的心里没底了,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范增的见识,他自问不及,回想过往,范增说过的事,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如果楚国想复国的话,就不能让蒙恬长期坐镇楚国。”
远远的望着蒙恬的身影,范增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秦军南伐楚国,蒙恬成为伐楚主将后,范增一直关注蒙恬的所作所为。他惊讶的现,蒙恬没有仅仅从军事上打击楚国,而是动用了许多权谋手段。
比如,扶立芈仝,就让范增感到十分赞叹。
“复国?”虞胼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楚国还没亡呢?”
“寿郢已破,楚国还能坚持多久。”范增冷笑道。
“项氏已拥立熊启为楚王,楚南公镇守江南地,楚人还有力量。”虞胼争辩道。
“项燕老而守城,楚南公空有报国之心,而无报国之才,两人坚持不了多久。”
想到楚南公出的呼号: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范增不由得哑然失笑,仅凭咒诅就能灭亡秦国的话,楚国这么多的巫师,早干嘛去了。
“那我等该怎么做?”
虞胼面上有些痛苦,内心深处,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楚人。
“我准备去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