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震惊,也没人敢拖沓,立刻便将那内侍拖下去。
她站在众人面前,微微垂下漆黑的眼睫。
血肉模糊的毒蛇尸体就在她雪白镶珍珠的鞋尖前,鞋面粘了几滴殷红的血渍。
“调查清楚,近来有谁进出瑾南宫,”她微微抬着下巴,雪白的下颌尖尖,眸子斜飞着一睨,“必然要给我调查出来,这是谁弄出来的蛇!”
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地上似的,带着难言的气势。
秋水和郑嬷嬷看着她,眼底忽地就浮起泪花来了。
杜杳并不觉得如今的自己有哪里不对,只是思索了一会,便冷声道:“下令抄检瑾南宫,将某些心思不正之人找出来……余者,我祁阳必然视作心腹,绝不亏待。”
又是乌泱泱的一片磕头,她冷眼瞧着,心中微微有点迷茫。其实她虽然觉得自己是皇家嫡女,可也不喜欢这样冰冷地对待其余人。
可她如今所做的,是没有错的。但是偏生,她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她迟疑了没多久,就一甩袖子,严令道:“若是明日午时之前未曾将放毒蛇的人找出来,便都一齐去服梳洗之刑罢。”
果不其然,她几乎不用费力,就顺藤摸瓜地找到嘉熙身上。
杜杳没大着急,取了一只镶嵌着龙眼大的珍珠的紫檀木匣子,命秋水亲自捧着,一路迤逦到了太后的长明宫。
嘉熙嘉柔是跟着太后住在长明宫的,也是仗着太后的喜欢,将杜杳这个正经公主都不搁在眼里。
杜杳先是极其端庄地在太后面前请了安,送上预先准备的糕点,再将自己抄的佛经教给太后。
太后淡笑着接过了,不冷不热的做派。她不喜文康帝,也不喜欢杜杳。
“皇祖母既然不喜欢孙女,那孙女也不在皇祖母面前碍眼,”杜杳也在唇边抿起一点子笑,显得端庄且乖巧,比起嘉柔还要得体,随即语调凉了些,“嘉熙嘉柔呢?孙女便去找她们玩罢。”
她早不想讨好皇祖母了,今日却是第一次顶撞,原本有些忐忑,一出口倒是半点不磕巴。
“你……”太后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一副畏畏缩缩的讨好模样,今日怕是翻了天。
杜杳却不再理会她,径自转身。
她一面走,一面觉得自己这样凉薄狠心。却忍不住弯起点笑,皇家没有亲情。
若是有,她亲生的皇祖母不会教唆嘉熙嘉柔取她的性命。她一面想着,一面眼眶红了。
就算心里念着要平静,可到底眼眶越来越热,好在已经到了嘉熙嘉柔的屋子前。
杜杳气急,就是一脚踢到门上。她娇生惯养又规矩守礼,自然没能把门踢出个什么动静来。
疼得自己泪花一闪,想要抱成个团子哭个痛快。偏生嘉熙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洋洋得意的:“啧,阿杳妹妹有空来玩?”
她自然没空过来玩,却有空过来算账。
杜杳拿帕子一压眼角,神色也平静下来,这才转了身:“自然忙得厉害。只是心里惦记着熙姐姐和柔姐姐,不得不腾开空隙过来。”
嘉熙仰着下巴嗤一声,眼角一睃:“得了吧,说话别拐着弯。”
正好,她话还没说完。
杜杳正要说话,嘉柔软软的声音便插进来,温柔得像是轻烟沾细水:“阿杳妹妹也是好心惦记我们,多谢阿杳妹妹了。”
杜杳也对着嘉柔温和耐烦地一笑,眉目从容道:“说是惦记,就是手里得了个极好的物事,我想着两位姊姊势必喜欢,便紧拿过来了。”
只见她亲手接过秋水手里捧着的檀木匣,眼里笑意越发浓起来,衬得尚且稚嫩的眉目极为明艳。
两人心中皆是不好的预感,自然不敢伸手去接,只有嘉柔笑道:“我们怎么能夺阿杳妹妹的所爱,还是带回去罢,做姐姐的必然要让着妹妹。”
杜杳眼睫微倾,口中贝齿一咬,雪白的脸越发冰霜侵浸。
“姊姊这是要打我的脸?我送的东西,两位姊姊打算不收么?”她拿出十二分的气势来,面上平和,骨子里的锐意极凌厉。
嘉柔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的绵里藏针不好使了。嘉熙却气极,一掷袖子,便对杜杳怒道:“谁知道你送的是什么,指不定就是来害人的!”
出去,左右她有父皇,虽然病着,可也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
再说了,她若是护不住自己,父皇也会忧心罢。
“那你一看便是!”杜杳干脆利落。
嘉熙一愣,莫非杜杳不是这样。也是,她这样只知道喜欢珠宝绫罗的小姑娘,怎么能害人。
这只是还不及她反应,就觉得有什么漆黑而纤长的东西直对她的门面而来,一下子落在她的头脸上。
嘉熙被吓得魂都散了,只晓得僵着身子尖声大叫。漆黑的一条毒蛇,浑身鳞片脱落血肉模糊,一点一点地滴着血,从她的发髻到脸上,全都是毒蛇的皮肉和鲜血。
杜杳手上还沾着蛇血,一把拉住嘉柔,便将蛇血往她脸上抹一把,再将嘉熙脸上的毒蛇扯下来,往嘉柔脖子上一挂。
这才接过秋水递过来的帕子,廊下的栏板上,斜着眼看两个人。
秋水和郑嬷嬷也是白着一张脸,几乎觉得自家公主这是鬼上身。只是,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对。
嘉柔被吓得呼吸都困难,竟然一下子就晕倒了,一群侍女内监急得乱转,惊叫声不绝于耳。
杜杳面上镇静,实际上却也愣怔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