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绕过大街小巷,在华灯初上之际,距离忠勇侯府越来越近。
池玲珑和同坐在一辆马车内的九姑娘池明纾,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桌内小几上放着的一盆墨菊,气氛非常热闹。
墨菊多开于老秋,比同类菊花开花要晚。这盆墨菊却色泽浓而不重,花盘硕大,在色彩缤纷的秋菊的衬托下,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媚,池明纾几乎是在第一眼见到这盆墨菊的时候,便开始念念不忘。
然而,墨菊毕竟的是菊中珍品,池明纾清楚自己一介庶女的身份和位置,不敢痴心妄想。因而,尽管在江府时,小施氏曾戏言,喜欢菊花的小姑娘们都可在今日“展览”的菊花中,挑选一盆作为赠礼,池明纾也强制压抑下心中的渴望,不敢出口讨要。
谁知,从江家离开时,小施氏却特意让人将这盆墨菊赠给了她,池明纾当即欣喜若狂。
两人正就几十种名贵珍品菊花的生长习性,闲谈到那个州最适宜哪一种花卉的生长,却不想马车竟是在此刻倏然停止了下来。
耳中听着外边越来越响的喧闹和哭嚎,一把拉住往前载到的池明纾,池玲珑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
今日这一场赏花宴下来,她已经足够提心吊胆,可不想临回府之前,再出什么岔子。劳神不说,还累心。
池玲珑一想到,因为今天自己的自以为是,差点导致她和池明瑄双双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今天确实是她自大了。
她猜到了池明瑄上一世和林庆火速订婚的因由,也猜到了这可能是老夫人和池巧娘的有心谋算,原本以为,若是她阻拦了池明瑄往他们的陷阱里跳,老夫人和池巧娘一计不成肯定又要生一计,如此倒不如她将计就计,也好让池明瑄避过这场劫难。
只是,她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归根到底,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尽管习的一身好医术,武力值和身体素质毕竟不过关。她想要当机立断,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不安好心的人用药撂翻,却从来没想过,若是遇到像今天这样简单粗暴却管用至极的手段,自己该怎样去保全?
也幸好今日那少年及时出手,不然,不止池明瑄在劫难逃,她也一脚跳进污泥里,再想逃出生天却是妄想。
池玲珑想到这里,再一听外边车夫的汇报,说是有妇人在闹事儿,脸色不免更加铁青。
直觉告诉她,这肯定是老夫人的又一场算计。
只是,闹事儿都闹到忠勇侯府了,还是个妇人?真当忠勇侯府门前不敢出现血溅五步的场面么?
九姑娘池明纾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的神情也渐渐变的凝重。
只是,她向来是个隐形人一样的角色,行事也小心翼翼,不肯在人前露出一点马脚,出一点纰漏,引起他人的注意。
因此,即便如今马车中只有她和池玲珑两个主子在,池明纾也垂下头,将面孔掩映在阴暗的光线下,不肯让人发觉她面上神色的一点不确定。
马车中一片静寂,正在碧云几人的愤慨声中,那闹事妇人的哭嚎声竟是越来越大,好似直接冲着她们这边的车队而来。
“侯夫人,侯夫人,救苦救命的活菩萨,您可要为小妇人做主啊……”
尖叫声中,池玲珑眯着眼,微微掀开一点马车上的窗帘,透过那一点缝隙,观察外边的动静。
却见整个忠勇侯府门前此刻人山人海,竟是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忠勇侯府扩大的朱门前,两蹲凶恶狰狞的狻猊早已看不见踪影,反倒是夜色映衬下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看的人一阵心慌意乱。
这么多的围观者,想来,这闹事儿的人出现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池玲珑正在怀疑为何侯府里的大管事,她父亲池仲远身边的第一等忠奴吴叔,为何到现在也没有出面解决这件事。她可不以为,那做了她祖父三十年的副官,后来因为伤了胳膊,才退回到忠勇侯府做了侯府大管家的吴叔,会连一个小妇人都应付不了。
不是解决不了,那应该是……有意为之?
莫不是……这妇人另有蹊跷?
池玲珑心思电转,瞳孔也不由的微缩起来,不免透过车窗,更加仔细的观察起外边的动静。
却见一个身穿素白衣裙,梳着随云髻,头上只简单的簪了一根木钗,年约二十左右,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猛然闯出了人群,在最前边的一辆马车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这说法果真不假。出现在池玲珑视野中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扶月弯唇,妩媚的杏眼儿里似是含了春水,虽她形容狼狈,衣裙也皱褶不堪,然而这却丝毫不损她温婉柔美的面容。
那秋水双瞳,虽是哭着,却更加映衬的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娇泣的模样好似芙蓉带泪,让一旁围观的大老爷们们不觉身子都酥了半边。倒是很多看热闹的妇人,看不得那女子这般风.骚入骨的模样,不知基于什么心思,倒是都窃窃私语起来。
池玲珑虽然离的远,但那一句句的“狐狸精”“不要脸”“狐媚子”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碧月几人自然也听见了,一时间,到好似被人大庭广众之下指指点点,唾骂不已的是她们一样,一个个羞臊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侯夫人,小妇人的儿子死的冤枉,您可要为小妇人做主啊!!”这哀嚎声尖利又刺耳,好似刺透了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