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里还有路,行军图上早就一片川泽了。
而唯一可以去的那条路,这几天被赵秥一直派人去外面挖坑通水,直接被连降的大雨变成一条大河。
现在,援军没到,粮草用尽,人心哗变。
城中百姓坐不住了,昨夜一连发生了几个规模不小的动乱。
暴雨夜色里折磨一宿,跟随赵秥的这些大将精疲力尽,不想再管这些人的死活,纷纷同赵秥请求弃城。
赵秥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是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从始至终都盯在这张根本已经看烂了的行军图上,对他们的话装聋作哑。
袁天庆没办法,求助的目光再度看向何川江。
何川江没理会他,淡淡的看着那张行军图。
袁天庆大怒,窝火的一抱拳,负气叫道:“属下告退!”
不等赵秥说话,便转身离开。
怒气冲天的迈过大堂门槛,迎面一个近卫跑来,同他行了一礼,匆匆奔进大堂:“报!将军,南城下来了一个老汉,自称修鞋老匠,此次专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脱离困境!”
赵秥的笔一顿,抬头道:“谁?!”
袁天庆眉毛惊讶扬起,大步回来:“同渡修鞋的那个?”
语罢,抬头朝何川江看去。
这个沉默了一整天的军师终于来了精神,目光也变的晶亮了,直直的望着那名近卫。
“是!”近卫回答,“将军,他还等在外边。”
所有人都看向赵秥。
赵秥反倒是顿住了,看向一旁的何川江:“老师怎么看?”
“你怕他是假的?”何川江反问。
赵秥皱眉,说道:“倒是也不至于,那些人没必要多此一举。”
何川江点头:“就算是义军想要特意派一个人来这探听我们的虚实,并放一个暗号通知他们攻城,就这大雨,他们未必吃得消。”
“会不会是有点见识,恰好听过这个修鞋老匠传闻的人,专门来骗吃骗喝的?”一旁的朱培问道。
赵秥搁笔,站直说道,“是人是神,总得请到面前来方能知晓。”
“是要去请,”何川江一笑,说道,“若他不是,我们不吃亏,而万一真的是,他一定能帮的上我们。”
………………
天色已经很黑了。
城门外立着一个清瘦笔挺的身影,拄着拐杖,斗笠破败,雨水淹没了他的草鞋,已到膝盖腿了。
他在这里已等了半个时辰,现背对着城门,抬眸眺着灰蒙蒙的远山。
“老汉!”一声叫唤遥遥响起。
来人回过头去。
滂沱大雨里,赵秥亲自跑来了,站在城墙上往下望着。
来人笑了,叫道:“赵大将军,可让我好等啊!”
城门内外都是水,阻力极大,打开城门是非常吃力的一件事情。
几个城门守卫抛下了一个坚固的大竹筐,赵秥的近卫喊道:“老汉,先委屈你了!”
来人也不在意,笑了笑,蹚着水过去了。
被从竹筐里面拉上去,赵秥带着军师和几个近卫走来,恭敬道:“先生。”
一个拿着伞的近卫赶忙过去,遮在了来人头上。
来人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笑道:“这雨太大,也不知道何时才歇。”
“先生,”何川江上前,直接便说道,“先生真是修鞋老匠?”
“哈哈哈!”来人朗笑,看向他,“瞧你这打扮,应就是这里的军师了,佩封城外三里处那一个又一个百来米长的大水坑,可是你要挖的?”
何川江微顿,没有说话。
“是我要挖的,”赵秥说道,脸上神色已没有先前那样恭敬了,“先生有何指教吗?”
“为何要挖那个?”
赵秥皮笑肉不笑,双手负后,说道:“看来先生是路经过那地了,那么先生是否看到其中有一个大坑,里面全是尸体?”
“是有见过,都是难民?”
“两千三百二十一具尸体,我本是要一火烧光的,谁料几日前突然来了这场大雨。我第一时间令人将那泥土填回去,但是来不及了,风雨太大,雷声也大,天色又黑,我有不少士兵滑落进坑里,差点就爬不上来了。所以只能暂时回去,第二日再去旁边挖坑。”
来人点头,又疑惑道:“那你又挖坑是?”
“雨已经下了一整夜,满满一坑的水,我若不挖坑将那些水引进去,那就由着坑里的水漫出来?”赵秥冷冷的道。
来人失笑:“那将军为何不挖渠,而是要挖坑?挖渠将这些水直接引走,岂不是更妥?你这几日淋着大雨在那边挖坑引水,就没有士兵再落进坑里了?”
赵秥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眉头一皱:“挖渠引走,引哪儿去,引湖里?泡了一夜的两千多具尸首的水,引湖里以后,你敢喝吗,你敢用吗?我为何要烧掉这些尸体,怕的不就是疫症吗?”
眼看来人又要发问,何川江说道:“先生,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来人朝何川江看去。
“你还未说,你是不是同渡修鞋老匠。”
来人摆手,笑道:“这诨名是我气恼我那装模作样的师兄而随意取的,我姓嵇,单名鸿,你们要怎么唤我都行,不过一个称谓。”
说着,先迈开了步子,拄杖朝前边下城楼的石阶走去。
赵秥面色难看,看向自己的军师。
何川江回他一个安抚眼眸,并示意他按捺性子,而后跟上来人。
虽然还未肯定就是那修鞋老匠,可至少能看出,这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