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太厚太厚,积了半截小腿。
东平学府大门开着,只有一二三名学子往来。
书院里的先生除却几个常年住在书院里的人还在,其余都没有来。
魏从事离开,去了几户先生家中拜访,像詹陈先生这样清贫的,根本拿不出东西,像邱先生那样还算殷实但也不大富大贵的,不会愿意在这个时节往外拿钱。
魏从事又寻了几户同学,寻到宋府时,宋度不在府中,曹氏正和孙子们玩,闻言准备令人打发,宋倾堂恰巧路过,一言不发,掉头回屋将自己的被褥抱了出来。
家仆跑来跟曹氏说,曹氏赶紧带人去拦堵,最后被宝贝儿子弄得没有办法,派人送了二十床被褥出去。
“如今这什么天气,也不知你在闹什么。”曹氏气恼的说道。
“对我们来说不过压在仓库里摆着好看,对别人来说是救命的,”宋倾堂望着前院回来的奴仆,冷冷的说道,“何况这样压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了。”
“你在说什么?”曹氏看着他。
“没什么,”宋倾堂回过头说道,“你继续陪你的孙子们玩,我出去一趟。”
“二郎!”曹氏忙叫道。
宋倾堂已大步离开。
二十床被褥仍不够,魏从事寻了好些人,最后想到了京城的商贾们。
因为就在盛景街,他最先想到的人便是近来在京城名气颇大的赵大娘子。
魏从事转身往左手边的小道走去,抬头便能看到远处占地辽阔的定国公府。
高大的府邸在皑皑白雪中一片素净,积雪无痕,瓦墙清孤,静谧空旷。
魏从事皱眉,心底难受。
不过走着走着,他的脚步渐渐停下,望着远处一个清瘦的身影。
女童执伞站在一棵梅树下,抬头远眺着飞雪绕空下的定国公府。
雪地的光映着她白嫩的脸蛋,晶莹无暇,轻灵水嫩,她侧容安静,眸光不符她的年龄,太过悠远苍茫。
似乎有所感,她停顿了下,回眸望来。
魏从事一愣,这张脸他认得的,在燕云卫府见过一面,还有那通缉令上见过的无数次,虽不足以说一模一样,可大致的眉眼神韵是极像的。
女童没有移开目光,与他隔空静望,目光非常的平淡。
魏从事手指微微握紧,一直在找她,终于见到了,可眼下他只身一人,身边没个守卫,连抓她都办不到。
甚至于,即便身边有上四五个守卫,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她。
这时,女童忽的抬脚,缓步走了过来,脚步轻盈,鞋子在砾砾雪地上没有半点声响。
在五步外停下,女童开口说道:“魏从事。”
声音清冷,若冰珠落在镜面上。
魏从事不知该说什么,定定的看着她。
“真巧。”夏昭衣又说道。
好半会儿,魏从事说道:“你认得我?”
“我看过户部和吏部的资料,”夏昭衣说道,“我没事也回去官衙门口的茶楼坐一坐。”
“哦……”魏从事说道。
眼前这女童似乎长了个子,同他之前在燕云卫府所见的那女童的个子要高上一些,且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瘦,虽然现在仍不胖,但瘦而不柴,且气色白润,看上去非常健康。
“路千海身上的伏罪书,魏从事同朱大人藏起来了吗?”夏昭衣又道。
魏从事面色微变,他看了眼定国公府,而后说道:“是,不过你,你当真是定国公府的人吗?”
“我是,”夏昭衣转眸望向远处的高墙,说道,“魏从事和朱大人有心了。”
这句话听来有些像是夸赞,不知为何,从她口中说出,魏从事竟觉得很受用。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魏从事问道。
夏昭衣顿了下,仍是望着飘雪的定国公府,摇头说道:“没有了。”
“没有了?”
“嗯。”
她该做的都做完了,能查的也查完了。
当初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证”,被她一个个击破,全部找出了推翻的证据,她的确无事可做了。
“还有安秋晚的伏罪书,”夏昭衣又说道,“他还未签字,等他一签字画押,我便将他送回来。”
魏从事一惊:“安太傅,他真的在你手里?”
“不止是他,”夏昭衣笑了,回头看着魏从事,“我手上还有四五人,其中有人已经认了伏罪书了,但我暂时还不想放。”
“你这是,你这……”
“魏从事这是要去哪?”夏昭衣转了话题。
魏从事轻叹,说道:“我去找赵大娘子。”
他虽然不是什么迂腐顽固的人,但是这女童就这样当面坦坦荡荡的说出安秋晚在她手里,在魏从事看来,她根本是捏准了他拿她没办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挑衅。
而实际上,有什么办法呢?
他打又打不过,说也未必说得过,对方个子比自己小一个头,气场却远在他之上。
夏昭衣点点头,说道:“这位娘子近来一直在囤货,魏从事大概是想去寻帮助。”
“是,”魏从事不打算瞒着,直接便道,“官牢里死了不少人,需要保暖之物。”
“有之前被带走的那些先生吗?”夏昭衣好奇。
“……正是他们。”
夏昭衣拢眉,很低的说道:“无妄之灾。”
“是啊。”
“还有城外,”她转头往另外一边望去,说道,“听说死了好多好多人,这一场严寒风雪下来,恐怕又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