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刚才那个女人的离开,安倱突然发现,他的身侧,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之前像是发情期的动物一样,疯狂交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离开的是如此仓促,甚至地上还留下了不少衣服,以及成条的血迹,混杂在其他粘液当中,好像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纠缠在一起的。
之前喊打喊杀的,拼命杀价的,稍有点良心易子而食的,都一阵风一样消散了。
只有空气里弥散着的腐臭味,混杂着粘稠的血液,被冰冷的空气,一点点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碴。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平地狂风乍起,云海翻涌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星光。
随着风过,似乎所有的空气,都一瞬间被带走了一样,安倱感觉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却被缠绕着,一点点脱离地面。
那感觉,和每次死亡之后,被脱离人世,带到死境,简直一模一样。
安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抓住了附近的一根柱子。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似乎并不存在的空气,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用力挤了挤眼睛,确认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附近的光线,似乎被剥夺了一样。
出门之前,玛莎特意提醒他,午夜之前,一定要会城主府的。
而刚刚那个女人,慌慌张张逃跑之前,也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在安倱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什么都怕,后来斯塔夫教会了他习惯死亡,于是他再也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东西了。
除了可能有些漫长的生命带来的,旷日无聊。
然而这一刻,那种源自未知的恐惧,几乎和周围的黑暗,一起吧他紧紧包裹了起来。
他努力在附近摸索,却什么都没有,还差点被绊倒在地上,裹上一身,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粘液。
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剥夺了,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陷入了真正的死亡,还是永久的困境。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静下来,“之前鼓敲了十一次,还远不到午夜,所以应该还有时间……”
“他们说午夜不能在外面……”
安倱努力跟自己说着话,但是一段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嚎叫。
那声音绝对不是人类的喉咙,划破了漫长的寂静,差点吓得安倱肝胆俱裂。
“你最深刻的恐惧,其实来自恐惧本身。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安倱现在无比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他颤颤巍巍朝外面看了过去,一切却都恢复了平静。
他一直颇为紧张的看着外面,但刚刚那声嚎叫,似乎只是一个恶作剧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松了一口气,安倱安倱旁边的柱子,想站起来。
但还没等动弹,他的手就飞快的收了回来。
伸手可及的,是嵌入灵魂的冰冷,而那柱子上面,似乎还带着一点点柔软。
远处突然有一点细微的绿光亮了起来,安借着那道光,看见了旁边的柱子。
明明只是一间肉铺的门柱而已,却冷得如此瘆人。
安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之前有的店主离开的太过仓促,架子上的尸体,还没有完全撤走。
然而这个时候,所有的架子上,却都空空如也。
“滴答,滴答。”
随着视觉一起恢复的,是安倱的听觉。
像是漏水,又好像是,有什么球状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一只手轻轻拍打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识的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滴答声,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一点点传了出来。
安倱猛地回头,刚刚那根柱子,正在慢慢开裂。
上面柔软的触感,来自于包裹着柱子的一大块皮革,这个时候,已经剥落了下来。
安倱头上,有一阵冰凉黏腻的触感慢慢滑过,随后,“滴答”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水,低头定睛一看,地上有一颗柔软浑圆的眼球,正在慢慢跳跃。
他吓得跳了起来,身后却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不好意思,先生,你踩到我的手指了。”
安倱吓得汗毛乍起,飞快的跳到了一边。
刚刚,他脚下踩着的,那块柱子的碎片,蹦跶着,跟其他的碎块一起,拼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骷髅架子。
看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他不太熟练的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眼球,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的眼眶。
“滴答。”
那眼球摔在了地上,还弹跳了两下。
骷髅男孩反复尝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他干脆放弃了那颗眼球,狠狠的一脚踩上去,一时间,汁水四溅。
努力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小骷髅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张皮革,还有刚刚折断的肋骨,穿了回去。
安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在此之前,他所见过的所有死灵,都保持着生前最幸福的一刻,连身有残疾的都几乎没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按照之前的记忆,绕过了街角,想朝城主府走去。
“你也不想和我玩吗?”
刚刚拐了两个弯,骷髅空荡荡的眼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有了皮囊,小骷髅终于可以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了,比如倒挂在房顶上,垂下脑袋。
只不过他的骨头连接的不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