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情知水患爆发的根由,为何不及早整顿处置呢?就由得山洪这样年年肆虐吗?”吴岫云不由愤慨道。这样的天灾人祸放到现代,主管水利和环保的官员早就被撸下马了。
少年双眉微蹙,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金矿得利颇丰,自上而下谁会去叫停开采。且这里远离京城,受灾面积又有限,朝廷是不会太放在心上的。”
吴岫云嗤笑道:“那要埋了多少良田,多少村庄才会惊动京城里的各位大人啊?难不成就这样放着不管了吗?那你又何必来勘察地形,岂不是多此一举?”
少年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岂不知这是多此一举。奈何这大煜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在心头。这是家父的责任,亦是我的责任。”
吴岫云见他一脸凝重,显然是心系此事,纡郁难释。便放缓了语气说道:“此事说起来也不难,就看你管不管得了。依我看,若能做到三项措施,水患便能缓解。其一,让上游荆山的矿区尽量不要破坏植被,并及时清理碎石。其二,疏浚河道,修筑堤坝。其三,在河道两岸及附近山岭广种树木,发生水灾时可以作为缓冲。”
少年诧异地望着她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见识,倒不似寻常的闺中女子。”
吴岫云撇了撇嘴说道:“女子的智力并不输于男子。所谓见识,有见才有识。好好的人,却日日关在房中织布绣花,又怎能有什么见识。”
少年会心一笑道:“此话有理,是我太迂了。你刚说的建议,前两条与我不谋而合,只是这广种树木,怕是不能解燃眉之急。寻常树木怎么也要十年才能成材,而未成材之前是无法抵御洪水的。这样做又怎能发挥作用呢?”
“那就种竹子!竹子生长迅速,两年便可成材,三年便能成林,四年就能有产出。说起竹子的好处真是不胜枚举。首先,竹子根系发达,保土性能不比树木差。其次,能美化环境,吸引游人。最重要的是,每年还能产笋,竹竿又能造纸做工艺品。真可谓全身都是宝啊!”
少年抚掌一笑道:“此计甚妙!”接着又有些迟疑地问道:“只是此地不比南方,种竹子能成活吗?”
“怎么不能?竹子品种多样,有些种类在北方也是能成活的。你可以问问懂行的人。据我所知,紫竹就可以成活。”
上一世,父亲竞拍到山东微山湖畔一块地皮,在那里建了一座精品酒店。为了造景,父亲命人在酒店周围种了几十亩紫竹林,没想到当年就长势喜人。微山湖与洛阳差不多是一个纬度,气候也应该相近。理论上是可以种植的。
少年见她说得笃定,不由欣喜万分。忙整了整袖子长揖道:“听了您一席话,解了我多日的困扰。家父为此事忧心了许久,请恕我不便久留,眼下要急赶着回京与家父商议。就此别过了。”
吴岫云忙还礼笑道:“公子请自便,公事要紧。”
少年告了别,从容离去。
桃儿小声地嘀咕道:“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小姐怎么不问问他的姓名?”
吴岫云淡然一笑道:“萍水相逢,何必在乎姓名。若是有缘再聚,总能知道。若是无缘再见,问了也是白问。”
之后,主仆几人又略查看了一下田地的受灾情况。眼见日头西偏,吴岫云又说道:“我们也该回了。再晚些,城门就要关闭了。”
正在饮马的徐青山忙答应了一声牵回马。准备停当,桃儿便扶着吴岫云上了车。
马车行了没多久,徐青山隔着车帘吞吞吐吐地问道:“敢问奶奶,是不是读的书越多,就越识理,懂得的道理也更多?”
吴岫云想了片刻说道:“这话不完全对,凡事应该辩证地看。古人云‘开卷有益’。然,孟子又云:‘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书跟人一样,也有益害之分。所以说,读书的时候要学会思考,不能盲目地迷信书本。不过,读书总归是益大于弊的。怎么,你也想读书吗?”
徐青山忙惶恐道:“小人只是胡乱问问罢了!小的只是一个下人,怎敢有读书的奢望。”
吴岫云沉吟片刻道:“你识得字吗?”
徐青山涨红着脸,磕磕巴巴地回道:“小时候跟家父念过几天书……识的字有限。”
徐大个疼惜地看着一脸羞愧的儿子,出言解释道:“奶奶有所不知,他祖父当年也曾读过私塾。老仆侥幸,自小得家父细心教导,也算识得几个字。只是小儿年幼时,老奴每日要跟随已过世的太老爷打理产业,实在分身乏术,所以……便耽误了教导小儿。等到他大些,大夫人又给他指了守门的差事,越发没得空闲认字了。”
吴岫云笑道:“徐大哥想读书的话,现在也不晚。一会儿经过香艾镇的时候,咱们便在书肆挑几本浅显的书先学着。”
“那如何使的?小的……小的不过一个低贱的奴才,如何能读那圣人书。奶奶莫要破费了……小的,小的受不起。”徐青山急急地推却道。
吴岫云眉头轻皱道:“你何必这般自轻自贱。昔日百里奚为晋所虏,秦穆公以五羊之皮易之。后秦穆公以国事属之,拜为上卿,传为千古佳话。
你虽是我的奴仆,可我并不会因私挟制于你。只要你肯虚心向学,我定无条件相助。等你略出息些,自然放你去世上闯荡,好为家人挣个锦绣前程。”
徐青山惊得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