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一直闻此书之名,家父也曾提起过几回,只是在下一直用心于科举无暇得看。不过这一套似乎又与外间流传版本不同,这图画看起来颇为精美,家父的澹生堂中正好缺此一类,不知王兄可否让与在下?”
王星平一笑,却岔开了话题,“方才闻言,祁兄是新科的举人?”
“侥幸而已,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这本书里面可只有颜如玉。”
“书都是人写的,能看出什么端看体悟,再说福建出的宰相可不少。”
一番语罢,两人会心,然后都大声笑了起来。
福建山多地少,经商的比作田的多,开书坊的更是不少。换到宋时,福建的盗版书籍比不得国子监,以印制粗劣著称,但因此书价也极贱,故而有宋一朝福建读书人也多,中进士的人数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宰相更是连着出了好几个。而这本插图版《金瓶梅》正是出自福建的盗版,故而王星平以颜如玉相问意指此书多有晦淫之处,而这位祁彪佳却也回得极妙。
“我们这里平日可少见贵州来人,不知王兄因何到绍兴来的?”
“本是先去广东有些公干,如今是陪着几位好友上京参考,路过山阴顺便去老师府上拜问一番。”
“哦?”祁彪佳略为惊讶,一个贵州的军户,看年龄多半还是荫袭,居然有个浙江的老师,这让他也来了兴趣,“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家师张雨若。”
“雨若?”
祁彪佳听着耳熟,眯起眼睛想了一下猛醒到,“山阴张家那位?”但他忽又省悟,“似乎的确是在贵州任大宗师,难怪,难怪……”
此时掌柜才终于插上了话,“二位公子且听小老儿一言,这书是张家三老爷早定下的,却是不好想让的。”
“我三叔怎么了?”此时又一个大嗓门忽地从门外带风的跟了进来,“我说看你这qín_shòu转眼便不见了,果然是又跑到书坊来诲淫诲盗了。”
来人十八九岁模样,歪戴的一顶头巾上挂着个桂花编成的花环,这时节还拿着把洒金的折扇,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紧跟着从门里进来的是个粉面油头的小厮,明明是个男子却马上一脸娇羞的躲在来人身后,让王星平看了身上一阵哆嗦。
“说张家这张家的祖宗就来了。”掌柜的这声虽然说得极轻,却还是被王星平听见,他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面前的公子哥儿,正不知来路。
不想那祁彪佳却并不着恼,笑道,“原来是燕客公子到了。”
“哈哈。”那年轻人也笑道,“我就喜欢你这随和脾气,不像你大兄那般无趣,说句qín_shòu怎么了,这名字又不是我给你们弟兄取的。”
王星平也是后来才知,原来祁彪佳弟兄五个,都是以qín_shòu为名,大兄麟佳,二兄凤佳,三兄骏佳,五弟象佳,就连叔叔家的两个堂兄也是一样,一个豸佳,一个熊佳,难怪外人也要拿来取笑。
那年轻人又转头上下打量了王星平一番,忽而惊喜道:“我认得你了,今日中午和大兄吃螃蟹的?”
“未请教……”王星平觉得奇怪,问道。
祁彪佳却在一旁笑道:“张家的二少爷,鼎鼎大名的张燕客。”
“张萼就是我了。”那青年将扇子一合往自己鼻尖一指,“大父在信里说你在贵州杀了不少人?”
王星平本还想要建立,一听后面的话心头又是‘呃’的一声,不知如何作答了。
那张萼见状却笑出了声,道:“我最喜的便是你们这些武人,能上阵杀人岂不比那什么鳖进士有趣,不过你若是再来可不要让我十叔见了,他被绍兴的武举人张全叔欺负得惨,平素最恨什么百户千户的。”
祁彪佳却道:“燕客找我何事?”
张萼笑道:“都道你是要中进士的,我偏不信,正好想了一题,赌你答不上来。”
“说来听听?”祁彪佳笑道。
张萼憋着满脸的坏笑,道:“听好了,我这题目叫‘君夫人阳货欲’。”
王星平闻言眉头一皱,他倒是博闻强记,看一眼祁彪佳也是憋得满脸通红,这一个题目是个截搭题,出自《论语?季氏》,‘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而接着的下一段开头便是‘阳货欲见孔子’,这寻常的两段连在一起便有了别样意味,但单一出题而论,这又是再正确不过的出题方式。
果然见祁彪佳无言以对,张萼便高兴了起来,连呼过瘾。
掌柜见这么个活宝搞得如此尴尬,也上来打起圆场,“既是燕客公子来了,这里正好有一本插图版的《金瓶梅》是令叔要的,那就烦公子给令叔带回去?”
那张萼此时却又拿出一番光棍脾气装作不知,“我叔叔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自然是九峨先生。”
“他要这书又不知是去巴结哪家的官儿,那些官儿又不是没见过大白屁股,要他去多事。”
说着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抢过书来,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嗤啦一声,书页便已被撕成了两半,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张萼又拿起一本开撕,直把一套《金瓶梅》都撕开来,这才大咧咧将分开的书页往祁彪佳和王星平面前一摊。
“你要藏书有字就是了,不然我就去告诉你家娘子,看商氏女郎还愿不愿意跟你。”祁彪佳闻言脸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