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健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表了一通激昂的演讲,反复强调厂领导为职工改善住房条件的决心和担当,要求全体职工众志成城,配合施工单位,抓紧把楼房盖起来,如果有人拖后腿、偷材料,就是和全体职工为敌,为全厂职工所不容。这次大会,不仅让许健挽回了人心,还让他任职以来,声望达到了顶峰。
一些迫切需要住房的职工,下了班就去工地帮工,完事不忘跟盯在工地的李国忠掏烟示好:“李老板,我叫某某,您看我这么积极,一定帮我跟厂长美言啊,我家真住不开,实在是缺房子……”朴实的工人大多嘴笨,这个套话被他们反复学着,直到李国忠都听烦了,一个名字也没记住。
市政府的停工通知几乎没有一个单位执行,上级领导听到这样的反馈,动了真怒,要求建设部门马上派人去各单位核查,对在建的住房一律不允许提供自来水、集**暖;如果再不停工,将给予各单位通报批评甚至行政处分。
短短半个月,市里的封条就贴满了全市在建的住房工地。许健再想捞钱,涉及到自己头上的帽子,他还是怕了,命令李国忠停了工。
许健找来了刘向前和李国忠,商量该如何应对市里的要求,几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刘向前先开了口:“厂长,您看,咱们一开始准备先请愿后动工的,后来想着先搞搞进度,等盖起一两层了,市里也没道理让咱拆了,看情况再去请愿。可看现在市里这阵势,请愿绝对不能搞啊,要不您这厂长位子都悬了。”
“厂长,市里为啥非要了疯的给人把路堵死啊?又不是一个单位盖房子,他们就不怕人闹事啊?”李国忠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一个领导一个政策,刚换的市长,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许健牢骚道。
“咱们还是抓紧给职工们开个会吧,我是见过不少职工闹事的。刘建民那次盖房子,闹到最后抢房子的时候,平息事件都是市长亲自督办的,时间紧迫,可千万别让职工们上街去。”刘向前出谋划策道。
短短半个月,刚刚建立起来的士气便一泄如注了,许健还没有时间来体会武志学或者刘建民当时的人气,就被群情激奋的职工围在了办公楼里。毕竟很多家庭在工地上活儿也干了,乖也卖了,刚刚开建的地基还戳在那里,建筑工人却走的一个都不剩了。
许健让人找了个喇叭,推开窗户,对着楼下的职工们喊道:“职工同志们,请大家冷静一下,这次停工是迫于上级要求。如果不停工,咱们厂就要被市里通报批评,甚至更严厉的行政处分。同志们迫切希望改善居住环境的愿望是好的,但是也要在市里的统一部署下有序进行……”
没等许健把话说完,一个职工代表扯着嗓子喊道:“许厂长,你别说那么多大道理,我们就要你一句话,你就说这楼是盖还是不盖?”
刘向前看许健吃瘪,拿着喇叭帮腔道:“你们还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这楼是厂长不想盖吗?这是市里的决定!上级精神我们要领会!更要执行!”
楼下职工们一盘散沙的吵闹着,说着各自的诉求,乱作一团,离一米远就听不到别人的话了。杂乱无章的喧闹声随着时间一点点沉积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冒了出来:“我们请愿去!为了我们的房子!我们请愿去!”
这个声音就像带着魔力一般,稳定住了糟杂的现场秩序。许健趁着人群安静下来,喊话道:“职工同志们,如果有别的职工单位去请愿的话,我绝不拦着你们,但是我就一个要求,谁也不能当出头鸟!否则一经现,马上开除!”
刘向前小声说道:“厂长啊,你可不敢开这个口,咱厂人太多,要是家属也跟着去了,场面就太吓人了。”
“老李,赶快去找你物色的人,带着保卫科的人盯着他们,有胡言乱语或者挑拨闹事的,就地拿下送公安局。”许健话道。
李国忠下了楼却被人群堵着出不去,急忙喊道:“麻烦大伙儿给我让让,我是支持盖楼的,不盖楼我挣什么钱啊?你们说是不是?我这就找关系给你们打听消息去,大伙儿让让,让让。”
李国忠挤了半个小时才出了厂门口,来到家属区却找不到杨志等人,知道这些人生活没规律,这个时间不定在哪里睡大觉呢。他平时瞧不上这些人,也没主动留个传呼,只好坐在门口干等。到了中午饭点儿,平房里66续续飘出了炒菜的香味儿。杨志家的大门上有个十公分见方的开口,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手,将外面的锁打开了。
李国忠看着睡眼惺忪的杨志,着急道:“你在家睡觉,从外面锁大门干什么?”
“你懂个屁,这叫生人勿扰,在家玩牌派出所进不来。”杨志说道。
李国忠跟着杨志进了院子,关上门问道:“说正经的,我跟你说的那些标语弄好了么?”
“你们不是没停工么?还用标语干什么?”杨志问道。
“合着你们就没弄呗?”李国忠说道。
“废话,那么多职工都去帮你干活儿,半个月地基都弄好了,傻子才去做请愿标语呢。”杨志说道。
“现在真停工了,能不能把楼盖完,就看你们了!别忘了你们的两套房子!抓点儿紧吧。”李国忠解释道。
“行吧,我这就找人做去。”杨志说道。
“你把你传呼号给我,有事我联系你方便,什么时候上街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