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且慢”并非出自室内,而是来自外。
当绣着金丝暗纹的云锦广袖从大门后闪出时,百官看见那位长久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太后站在门口。她虽然名义上与萧凌共同摄政,但实际朝参之时从不置帘、从不听政。
事实上自从萧凌成为摄政王以来,南怀珂已久不出现在人前,人们所猜,不过是一位年轻的太后浑浑噩噩度等死。这时突然看见她,群臣吃了一惊,旋即陆陆续续跪下高喊“千岁”。
萧凌站在最后并没有行礼,而是背着手问“太后不在宫中好好养着,来前朝所为何事”
“哀家养着也是无聊,听说前朝起了争端又涉及摄政王,所以来听一听。”
“不成体统,这里是朝堂,不是御花园的戏台。”
南怀珂低头一笑,轻移步伐向着龙椅走去,边走边说“胡御史,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次,让哀家也听听稀奇。”话音落停,她已经走到萧岚边,萧岚起命人给她搬来一张宫凳。她落座,理一理裙摆,好整以暇环顾阶下。
胡御史心说要是太后也不向着他,那今天多半是活不过去了,那五十廷杖下来不死也要残疾,更不要说打他的人必定得了摄政王授意,与其如此还不如死得堂堂正正。于是乎挣脱开拉着他手臂的两个侍卫,上前大着胆子将方才弹劾的罪名又说了一通。
萧凌道“血口喷人。这些言官向来白食俸禄平地起浪,打死也不为过。”
“摄政王稍安勿躁。”萧岚突然开口。
萧凌回头看他一言,随后看向南怀珂,却见南怀珂始终表现得像是局外人的样子。他定下心,转正要命人拖将下去,突然后南怀珂慢悠悠说“兹、事、体、大。”
“太后”胡御史像得了救星,“噗通”跪下磕了个头高喊“太后明鉴。”
萧凌不曾预料南怀珂头一次出现在朝参就会与自己作对,当下不悦。
南怀珂却笑道“污蔑摄政王该当何罪哀家不明白王爷劳心劳力忧国忧民,你们究竟有何不满还是说你们中哪一个真的有实际的罪证,倘若那样就拿出来,不要叫人捕风捉影弄得满城风雨。”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萧凌做事谨慎,几乎没有把柄留在外头。
忽然有人朗声道“太后,臣有证据,臣也有人证。”说话的是陈峰,他走上前,轻蔑地瞥了萧凌一眼,随后着人将侯在外头的穆白带了进来。穆白小心翼翼将一本本子交到他手中,陈峰说“太后,臣手上有一本摄政王极其私人的账册,其中详细记载了一部分他收取的贿赂来源及金额。”
萧凌在看到账本的第一眼眼皮就剧烈的跳动起来,他认得这本账本,他曾拿到手里检查过几次。
这么重要的账本,怎么会跑到陈峰的手上
隋晓接过账本交给南怀珂,她翻了几页笑眯眯说“账本的确记载详细,数额也很庞大,可是似乎并不能完全解释摄政王这些年大兴土木的奢靡生活。瑚亲王,这账本可不可靠摄政王乃国之栋梁,你若错冤,哀家也饶不了你。”
“臣有人证可以证实。穆白,带人”
众人面面相觑。
这事其实要说回半年之前,说到当时萧岚去皇陵祭祀的那一次,邓通待他们走后的当天傍晚就去了肃亲王府。依着说好的样子,他顺利见到了肃亲王,两厢一合计,肃亲王也答应会如约实践。
邓通出得王府,兴冲冲准备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去见萧凌。不料从肃亲王府的侯门出来还没有出巷子,刚拐过弯来就有人突然将他翻到在地。
也不知这家伙是哪个促狭鬼,用一块不知道打哪顺手拾来的又臭又脏的布塞住他的嘴,膝盖压在他背上,迅速将他捆了个结实。
那人力气很大,一个人两只手就将他提了起来,他这时才看清这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脸上冷冷得像块冰,看穿着显然是旁人的随从。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见过这个人的,这小伙子一向跟在瑚亲王边出入。
果然,他被带到了陈峰面前。不待他发问,陈峰就将他进肃亲王府前后的事说了一通。
“王爷少问朝政,没想到背地里一直在监视摄政王。”
“你们不也在监视本王吗若非摄政王今出城,本王还没有这个机会擒住你。”
“可惜王爷迟了一步。”
“不迟,”陈峰铁着脸,面色比穆白更加如冰“你一出王府的门,肃亲王就已经被柏炎控制住了。”
邓通急道“王爷也就算了,柏将军凭得什么”
“凭得是太后的手谕。”
“什么”
陈峰冷冽说“你们自以为暗地里行的鬼事无人知道,太后人在深宫,对你们的勾当其实一清二楚。摄政王是不是承诺倘若助他夺取皇位,就要与肃亲王平分天下”
“你们怎么知道”邓通颜色大变,立即反应过来“肃亲王边有你们的鹰犬”
陈峰还没不高兴,穆白上前一脚踢在邓通的背上嗡声斥责“不许对太后无礼”
“太后不会为这种小事不高兴。”陈峰遣退他,低头看默然无语的邓通。
邓通问“太后要王爷杀了我吗”
“太后惜才,愿意留你。”
“瑚亲王这是在讽刺在下”
“这是真心话,太后若连这点怀都没有,辅佐不了先帝也辅佐不了当今皇上。邓先生,希望你弃暗投明,太后不会薄待你的。”
“你们既擒了在下,在下无话可说,成王败寇,不如痛快点杀了我。”
“说你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