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福宫出来后,周敏将倚云社众人邀至清芬殿用膳,庆祝讨伐淑妃的大计初步成功。沈志良亲自去御厨打点席上菜蔬酒肴,早已恭候多时。待众人进殿,便即吩咐摆上桌来。大家分宾主坐下后,不约而同舒出一口气。
“幸好得罪太后的非是我等!在大殿中时,我真有点同情淑妃,可一想到桔子因她惨死,又觉得她活该。”林才人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桔子,眼眶儿一红,泪光闪闪。
“姜是老的辣,太后一直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让人无从抵抗。往后就看淑妃有没有那个觉悟了。不过今趟总算给桔子报了一半的仇,淑妃的好日子到头了!”周敏亦悲亦喜的说道。
冷香雪指着桌上一尾青鱼,吩咐黄桃端去桔子的坟前。
王婕妤举杯道:“这一杯,我们敬桔子,希望它来世可以投胎做人。”
众人一起举杯,在一片沉默中,饮尽杯里新酿的米酒。
孙才人接着举杯道:“这一杯,为淑妃落难而喝!”
这一次,众人轰然叫好。
柳美人待婢女斟满酒后,举杯笑道:“这第三杯,该祝贺周姐姐晋升之喜。”
周敏持杯起身,团团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说道:“这一杯还是祝我们倚云社兴旺发达更好些。”
说毕饮了酒,众女随饮。三杯过后,席间气氛渐趋热烈,但因桔子新逝,终难纵情尽兴。周敏酒多了,躺上床后,一觉睡到薄暮时分才醒来。洗漱过后,饮下一碗醒酒汤,随意吃了几口热粥,便来到了蔷薇花下桔子的新坟前。
暮色渐浓,殿中尚未掌灯,院子笼罩在一片微茫的昏瞑中,一如周敏此时的心情。她呆看着那座小小的新坟,心里弥漫着的悲伤厚重、真切,像化不开的春晨浓雾,沾衣可湿。
“怎么还不掌灯?”
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周敏愕然转头,呆看着一脸淡笑的皇帝,忘了行礼。他身后跟了两个提着灯笼的内侍,火光从背后照来,他颀长的身躯像是在黑暗里发着光。
“皇上吉祥!请恕臣妾失礼之罪。”
周敏呆愣了半响,才慌忙行礼。皇帝的出现太过意外,她的脑袋仍未对这一事实充分理解。
“我特意吩咐他们勿要通报,免得惊扰大家。你一个人呆立在这黑漆漆的院子里做什么?”皇帝出奇温和的说道,似并未因今早之事心怀不满。
这时大殿中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透出来的光,染亮了院中花草。白梨和黄桃领着殿内众人出来请安。皇帝叫了声免礼,挥手让他们进去了。院子里只剩他们俩,立在清香浮动的夜风里。
周敏放弃了对皇帝来意的揣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宁静祥和的感觉。如此动人,显因皇帝而起。见他眼内蕴笑,晶晶亮亮,似在等她回答。
周敏轻轻抬手,指着蔷薇花下桔子的新坟,轻声道:“臣妾在此缅怀不幸逝去的桔子。”
“桔子?”
“桔子是我养的一只橘色狸猫。”
“我想起来了,还是上回我送你的那一只吗?它生病了吗?”
“是它。不过,它是被人打死的!”
“什么!谁会跟一只猫过不去?”
两人间的对话,像老朋友般随意。其实他们同处后宫,却并不熟。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切自然而然,有如四季流转,生老病死。
周敏望向面露不忍之色的皇帝,淡淡道:“淑妃嫌猫儿叫春难听,下令驱赶,桔子因而丧生。”
皇帝顿觉不好意思,说道:“她并无坏心,就是有点儿任性。我明儿命人再送你一只猫如何?”
周敏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际,适才萦绕在两人间的脉脉温情荡然无存,忿而作色道:“皇上好意,臣妾心领了!桔子是猫没错,你赔得了猫,但我与桔子之间的感情,你如何赔偿?”
皇帝没料到他的一句话,激起周敏这么大的反应,苦笑道:“是朕顾虑不周,可桔子死了,不能复生。你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尽可以提,算我对你的补偿。”
周敏亦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在意她对桔子的感情,激愤的情绪稍稍平复:“臣妾不过是个连自己爱猫都护不住的小人物,怎敢对皇上提要求!”
皇帝尴尬的伸手挠了挠右眉眉梢,说道:“这可就让我为难了。”
这个挠眉的动作让周敏愣了愣,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赵启。
“算了,关于桔子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敢问皇上纡尊降贵来我这蓬门荜户有何指教?”
皇帝哑然失笑道:“你不请我进殿坐坐吗?”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想进殿何须问我?”
说着,还是将皇上让至大殿的主位上坐下,白梨早烧沸了水,泡了两盏热茶端上来。
皇帝随意打量着房内摆设,点了点头道:“倒也清雅宜人。”
周敏淡淡一笑,道:“能得皇上一句夸赞,足令清芬殿身价百倍。”
淡淡的讽刺,皇帝不以为意,殿中众人却惊呆了。在他们心目中,皇帝不啻天人般的存在,这一观念根深蒂固,虽然平时常听周敏对皇帝品头论足,也难以动摇。此时皇帝驾临清芬殿,包括黄桃和白梨在内,大家心里都有些激动和发怵。
皇帝微笑道:“你今日带着一班人把景福宫闹得天翻地覆,原来是为了桔子出气?”
周敏亦微微一笑,针锋相对的说道:“皇上圣明。”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