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位于后苑西南一隅,四周大树参天,将小小一座房舍遮得密不透光,终年阴森凄冷,与繁华富丽的后宫恍如两个不同的世界。早有看守冷宫的两位老嬷嬷领着几个小黄门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给德妃请安。
德妃正色道:“这是周才人,你们往后莫可欺她。”
为首的李嬷嬷陪笑道:“娘娘吩咐,小人怎敢不从。”
德妃对周敏道:“往后得闲,我自来看你。”又吩咐那几个小黄门将周敏的行李搬了进去。
周敏诚挚道了谢,领着黄桃一步步走进了冷宫,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白梨早哭成了泪人儿一般,若非另有任务在身,早追进去了。
周敏立在院前的石阶上,望着眼前萧条破旧的两溜厢房,心里亦感凄凉。除了两边低矮的厢房外,冷宫里空空荡荡,只余四周围墙高耸。寒风不知从哪里吹来,院中地砖缝隙处丛生的枯草四下里不住摇晃,周敏缩了缩脖子,这风也似乎比别处更冷些。
李嬷嬷还算客气的说道:“这冷宫里头多年不见人气,这些厢房都空着。才人不拘哪一间,都可住得。”
周敏道:“这里一直都这般荒凉?”
李嬷嬷叹道:“先帝在时,倒热闹得很。自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后,将冷宫里那些没死的废妃都赦免了,接了出去赡养。”
另一边的王嬷嬷不耐烦道:“我说老李,你只管与她啰嗦做甚?这大冷天的,且回房去烫几盅热酒吃倒不好?”
说着拉了李嬷嬷就走。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周敏道:“进了冷宫再要出去,那是难如登天。任你在外边如何煊赫,进了这里,就得伏我辖制。你们最好是安分老实的呆着,不要给老娘找麻烦,不然教老娘使出手段来,保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撂下这几句狠话后,便与李嬷嬷消失在大门右侧的一栋两层小楼里。那两个小黄门也将手中行李扔在地上,追着去了,嘴里嚷嚷只要讨酒吃。
周敏吃她一番言语恐吓,自嘲一笑,不以为意。与黄桃两个自抱了行李,来到离小楼最远的那间厢房前。里面蛛网密结,灰尘满屋,一股霉味。靠墙安着一张小床,上面堆着一床破被子,东窗下摆着一张摇摇摆摆的木桌,除此别无它物。
黄桃忙将窗户推开透气,叹道:“这么脏,可怎么住啊?”她的小姐自小也算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既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讲究的了。你四处去看看有没有扫帚、破布之类的东西,找了来我们自来收拾。”周敏道。
言语间很是淡然,黄桃的心也随之一定,自出门去了。不一会儿黄桃便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一桶水。“我见澡房那有一口井,便打了水来。”
两人随即动起手来,直到午牌时分才堪堪收拾妥当。累得周敏腰酸背痛,黄桃亦觉腹中饥饿。可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屋子,两人都感欣慰。
“你猜我现在最感激谁?”周敏坐在铺着从清芬殿带来的干净被褥的床上说道。
“一定是德妃娘娘!”黄桃笑道。
正说着,一个小黄门来到门口,手里托着个木盘,上面是一碟青菜豆腐,一碟馒头。黄桃忙上前接了过来。那小黄门一见黄桃,脸忽然一红,垂下了头。
周敏见那小黄门长得眉清目秀,神情亲和,便问道:“你唤什么名字?之前怎没见你?”
那小黄门答道:“小人贱名唐秀,专管送饭,平日不住这里。”
黄桃道:“有劳唐小哥了。”
唐秀道:“不不,这本是我份内之事。当不得谢。”
说着就要告退。周敏忙上前携住他的手,将一锭碎银塞了过去。慌得唐秀红透了一张脸,急忙推脱。黄桃见他红了脸,腼腆得十分可爱,笑道:“你便收了吧,不然我们也不安心。”
唐秀闻言只得收了,将要出门时一眼瞥见门边剩下的半桶清水,因问道:“这水是哪里打来的?”
黄桃睁着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疑惑的望着唐秀答道:“院中的井里提上来的啊,怎么了?”
唐秀不敢与黄桃对视,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曾听说那井中淹死过不少妃子,因此看守冷宫的人皆不用那井中之水。”
黄桃一愣,想起刚才还喝过几口井水,顿觉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唐秀见状也有些慌,结结巴巴的问道:“黄姐姐你没事吧?”
周敏镇定的问道:“淹死在井中的尸身可都捞上来了吧?”
唐秀忙道:“一发现便捞上来了。”
周敏又道:“这是多久的事了?”
唐秀挠了挠头,说道:“好多年了吧,我也是听说的。”
周敏放下心来道:“那水是活水,时间久了,倒也无妨。”
可黄桃还是觉得恶心,只不过这里除那口井外,别无水源。李嬷嬷等人喝的茶水,自从外间挑进来,没她俩的份。
至此唐秀每日两餐,来给她俩送饭。菜里偶尔还有一两块肉片,这自然是唐秀的心意。周敏见他身处这大染缸中,依然心地善良,实在难得。若非他是内侍,完全配得上黄桃。
开头那几日,倒也相安无事。淑妃并未露面,两位嬷嬷也没故意为难她。饭菜虽不可口,勉强还能饱肚。周敏本就心如死灰,生活环境再恶劣,她也像是感觉不到。
因是连日阴雨,她房门都未迈出,只在床上呆坐着。黄桃见了,心里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长日漫漫,每一瞬皆似凝滞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