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殿行礼,含仁殿受贺,福寿园赐宴,宇文邕认为那是他所尽的义务,要从此刻起,他才能庆祝他的生日,内务府为他细心安排的一切节目,他决不能轻易舍弃。/p
就这时,小太监金环来请驾,说阿史那皇后和妃嫔,还有宇文赟、义阳公主都等着要替万岁爷上寿。“知道了!”宇文邕甚至都不传御药房,只在金豆蔻盒子里取了些紫金锭、槟榔放在嘴里嚼着。/p
然后换了轻纱便衣,起驾去受妻儿家人的祝贺。在烟波致爽的正屋中,阿史那皇后以次,所有的妃嫔都到齐了,珠冠凤衣,一律大妆。/p
宇文赟和义阳公主是早就被教导好了的,一见宇文邕,便双双迎了上来跪安,用鲜卑话恭贺吉祥。然后等宇文邕升了座,阿史那皇后又领着妃嫔行礼。/p
天气酷热,盛妆的后妃,被汗水蒸得粉腻脂香,却越显得唇红面白,分外娇艳,好看倒是好看,宇文邕却于心不忍,吩咐一声:“都去换了便衣吧!”/p
好在各人的宫女都带着衣包,又多的是空闲不用的房屋,不妨就在附近更衣,只有阿史那皇后回寝宫去换。/p
独孤伽罗自觉与众不同,跟着阿史那皇后一起行动,到了中宫,打水抹汗,重新上妆,独孤伽罗一面扑粉,一面对阿史那皇后小声说道:“皇后瞧见了没有,宇文邕的气色不好!”/p
“是累了!”阿史那皇后微皱着眉说,“偏偏天又这么热。”“要劝宇文邕节劳才好。”“怎么节?阿弥陀佛,但盼没有六百里加紧的军报吧!”“能有人替宇文邕分劳就好了。”“谁啊?”阿史那皇后转脸问道:“你说谁能替宇文邕分劳?”/p
是这样相当认真地问,独孤伽罗不能不答,但碍着宫女在旁边,说得太明显了,怕传出去又生是非,所以伽罗旁敲侧击地说:“七爷到底年纪还轻,六额驸又太老实!”/p
故意说到醇王和额驸豆卢宁,意思是宇文邕身边须有一个能干的骨肉至亲来襄助,这当然暗示着宇文直。/p
阿史那皇后再忠厚,也不能听不懂伽罗这句话。于是阿史那皇后答道:“京里也要紧,那是根本之地,得要六爷这样的人,在那儿坐镇。再说,洋务也没有人能办得了,这一阵子正跟那个突厥人,总税司赫德议关税的章程,那儿离得开呢?”/p
阿史那皇后何尝知道甚么关税?而居然连总税司是突厥人,名字叫赫德都知道,岂不可怪?这不用说,当然是听宇文邕谈过,看样子宇文直不能离京的这些理由,也是宇文邕的话。/p
然则阿史那皇后一定跟宇文邕谈过宇文直的事,独孤伽罗对此极其关心,只苦于无法向阿史那皇后细问究竟。/p
想一想,只好话里套话来,略窥端倪:“关税本当户部该管,也不全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事,而且在该衙门行走的,还有六爷的老丈人桂良,还有元欣。”/p
阿史那皇后不知是计,说了实话:“六爷原有个折子,请旨由户部会商办理。杨忠说户部不懂洋务,事权不专,反而不好,又说,突厥人只相信六爷,非六爷在京主持不可。”/p
“哼!”独孤伽罗微微冷笑,“倒真是会拣好听的说。”“我看不是好话??。”“皇后!”独孤伽罗突然间一喊,打断了伽罗的话。这是什么意思?/p
阿史那皇后微感不悦,愕然相视,独孤伽罗努一努嘴,又使一个眼色,很明白表示出来,窗外有人在注意她们的谈话。/p
抬眼看去,隐约见有一名太监站在窗外,凝神侧耳,看模样是有些可疑。阿史那皇后素性谨慎,便不再多说,只从背影中认清了这名太监,名叫王喜庆,是敬事房额外的“委署总管”。/p
派在中宫,专门担任阿史那皇后传取应用物件,与内务府打交道的差使。然而阿史那皇后也不免困惑,如果说王喜庆是在偷听谈话,他的目的何在?是为人作奸细吗?那么指使他的人又是谁?/p
最要紧的是,王喜庆所希望偷听到的是些什么话?这些疑问都必须先弄清楚,才好定处置的办法。但在当时,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跟独孤伽罗商量。/p
“皇上派人来催了!”瑟舞在阿史那皇后身后悄悄禀报。“好了,好了,就走!”等阿史那皇后和独孤伽罗刚到含仁殿后的戏园,宇文邕紧接着也驾到了,进过果盒,随即传旨开戏。/p
宫中年节喜庆,照例要演“大戏”,那是武成年间传下来的规矩。凡是“大戏”,不重情节,讲究场面,神仙鬼怪,无所不有,万寿节的大戏。/p
总名“九九大庆”,其中再分“麻姑献寿”、“瑶池大宴”、“海屋添寿”等等节目,几乎把所有关于寿诞的神话,都容纳了进去,只见满台的王母娘娘、南斗、北斗、寿星、八仙、金童玉女、天兵天将。/p
一个个服饰鲜明,形容奇特,齐声合唱着“天下乐”、“太平令”、“朝天子”、“感皇恩”之类北曲的“牌子”,载歌载舞,热闹异常,这是在京城宫里所看不到的。/p
不想武成的盛况,复见于此日戎马仓皇的行宫,这虽是内务府的一片“孝心”,但宇文邕于大饱眼福之余,内心不能没有感慨。大戏完了,接演宇文邕亲点的“寻常轴子杂戏”。/p
时届申初,开始晚宴,宇文邕独据正中金龙桌围的大膳桌,阿史那皇后带着宇文赟、义阳公主坐东边第一桌,西边第一桌是独孤伽罗,其余妃嫔,两人一桌,按照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