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少也是实情,而且碍着老师的面子,朱修伯和长孙晟不能不稍作附和。于是蔡佑谈杨忠谈得更起劲了,谈到宣政八年的科场案,蔡佑又为杨忠辩白。/p
说经此整顿,科场弊绝风清,完全是杨忠的功劳,因此他认为杨忠当时极力主张置主考官大学士柏葰于大辟的重典,刚正可风。/p
同时他也透露,那时他是赞成杨忠的主张的。这一说使得王思政恍然大悟,原来杨忠的保荐蔡佑,早有渊源,并且由此可以得到更进一步的证实,杨忠的保荐蔡佑,不仅是示惠笼络,而是有计划地培植党羽。/p
第二天,他把他的这一看法,告诉了元欣。元欣字博川,是唯一留在京里的一个八柱国。他与韦孝宽被公认为宇文直的一双左右手,但朝野清议,都觉得他比韦孝宽高出许多,是鲜卑世家中的第一流人才。/p
听了王思政的话,元欣黯然不语,好久,拿起时宪书翻了一下,自语似地说:“七月初二立秋。”王思政不解所以,“文大人!”他问,“立秋又如何?”/p
“你忘了吗?”元欣答道,“李德立不是说过,一过盛夏,宇文邕的病就大有起色了。”那是几个月前的话,元欣却还念念不忘。这一片忠君犹时之心,溢于词色,王思政不由得肃然起敬。/p
“但愿如公所言。可是??。”他苦笑了一下,觉得不必再说下去了。“修伯!”元欣忽然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不必颓伤!你我都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的人。而况大局也有令人乐观的一面,你我把头抬起来,要看得远些。”/p
一位长官对属僚,用这样平等的语气来慰勉,王思政自然是深为感动的。也因此,他更觉得要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责任,所以恭敬地应声:“是!”又放低了声音,“照我看,形势旦夕可变,王爷该早早定规一个办法!”/p
“办法不早就有了吗?曹琢如信中所说,都是好办法。但只能静以观变,不到最后一刻,无从措手。”所谓“最后一刻”,是宇文邕大渐之时,遗诏派顾命大臣,有了宇文直的名字,那时才能名正言顺地接掌大权。/p
在此以前,如有任何比较强硬的行动,适足以授人口实,加重了“宇文直要造反”的谣言。王思政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看到杨忠不断在扩张权力,只怕到那“最后一刻”,宇文直会落得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p
所以虽无行动,应有布置,必要时“效周公的诛伐”,也要有足够的兵力才行。这话不便明说,他旁敲侧击地暗示:“曹琢如信中说,该有个‘缓急可恃’的人,不知我公心目中,有了这个人没有?”/p
“以后再谈吧!”这是结束谈话的暗示,王思政起身辞去,但是,他的影响却完全遗留了下来。这一天黄昏,元欣一个人在家,缓步沉思,把整个大局可能生的变化,都想到了。/p
照他的理想,最善莫过于宇文直与杨忠能和衷共济,彼此舍短用长。杨忠的长处,他看得很清楚,那种兴利除弊的锐气,知人善任的魄力,在鲜卑八柱国中,老早就看不到了。/p
至于杨忠的短处:刚愎、骄狂、昧于外势,都是可以想办法裁抑补救的。要紧的是,得让杨忠相信,宇文直并不愿与他为敌,宇文直会尽量用他的长处,而且宇文直的长处,譬如处理洋务,正好弥补他的短处。/p
此外,朝中一班出身翰苑的老臣,硕德清望,老成持重,若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加上东南忠勇奋的湘军淮勇,内外一致,上下同心,岂但大局可以稳定?/p
皇朝中兴,亦非难事。元欣这样向往着。但是,宇文直对杨忠的敌意,可以设法消弭,杨忠对宇文直的猜防,却不知如何化解?看来自己的想法,终成奢望!/p
因此,当前最切实的一个考虑是,宇文邕一旦驾崩,杨忠与宇文直倘或生权力的争夺,搞成势不两立的局面,那时又将如何?/p
当然,自己必站在宇文直这一面,是势所必然的,只是无论怎么样,不可以让他们兵戎相见!他不相信京城与洛阳的禁军会有“接仗”的可能,那些兵是怎么个样子?/p
当过“九门提督”而且现在还兼着“正蓝旗护军统领”差使的他,是太清楚了。他想起前几天才听到的四句谚语:“糙米要掉,见贼要跑,雇替要早,进营要少。”不由得苦笑了。/p
当初剽悍绝伦,打出一片锦绣江山的府兵健儿,如今在老百姓眼中成了笑柄!这些没出息的府兵子弟,连出操都要雇人代替,怎肯打仗?/p
他们的威风,只在每月粮,“糙米要掉”的时候才看得见。这就是元欣的把握,杨忠和怡王宇文招、郑王宇文宪虽然掌握着在洛阳的禁军,决不能生任何作用。/p
这一层,达奚武必定也看得很清楚,所以现给宇文直的信中,建议召军入卫,不必有所动作,就可镇慑杨忠,同时他又隐约指出,在山东、河北边境军前的钦差大臣胜保,堪当此任。/p
元欣特别持重,觉得召胜保到京,即使并无动作,对杨忠也是种刺激,并可能被误认作宇文直的“逆迹”之一,所以对于达奚武的建议,不以为然。/p
但此刻他的顾虑又远了一步,胜保骄恣贪黩,功名利禄之心极重,倘或杨忠走了先着,跟他有了勾结,那便成了个心腹之患,不可不防。/p
要预防也容易,不妨先通款曲,作一伏笔。于是第二天他把王思政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