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擅自借建章宫之名营私舞弊,这是他给建章宫属官的告诫。/p
以虞世基的性情,行得端做得正的事,绝不会心虚。如今特意禀明解释,是怕他心存怀疑继而迁怒伽罗?独孤家倾覆失势,旧日亲友避之不及,唯恐被其连累,这虞世基倒是待表妹很好。/p
很难得。/p
杨坚回身,将一封文书递给他,“那人是我安排。”/p
虞世基愕然抬头。/p
“左相的贤婿,将来怕是要重用。多加考验,有何不可?”杨坚出乎意料的解释,继而大步出了书房。/p
虞世基深感意外,随他出去,脸上却露出畅快的笑意。/p
南熏殿内,伽罗对此毫不知情。/p
给文惠皇后抄的经书已然过半,再过两日,应当就能呈上。/p
她从前在淮南时,每常外祖母在佛前打坐,偶尔也会陪伴,近来抄书,甚是想念。抄罢经书,同华裳说起旧日的事,思及外祖母的处境,愈担忧。/p
外头天光正好,不日便是端午,内直、典设二局打理得有条不紊,各处装点筹备得齐全,南熏殿中也没缺粽子。/p
雄黄酒的气味自窗外飘入,伽罗踱步出门,恰逢侍女抱着酒坛经过。/p
侍女并不知伽罗身份,见杨坚以礼相待,虞世基格外关照,自然恭敬冲她行礼。伽罗亦颔,旋即向华裳道:“外祖母不止礼佛,还会酿酒。闻见这味道,更想她了。”/p
“往年老夫人还会给姑娘刺香囊。”华裳含笑,“老夫人吃斋念佛,心地善良,会平安无事的。”/p
“等忙过这阵,我便设法去看望她。”/p
伽罗缓步走过,看到抱着菖蒲匆匆走过的侍女,闻见风中断续隐约的雄黄酒。/p
过了南熏殿往西北走,便是建章宫内眷居处。因如今闲置,只留些老嬷嬷照看灯火洒扫庭院,平常少有人来。平素这些嬷嬷深居简出,而今趁着筹备端午忙碌,喜庆之余,不免同行闲谈。/p
那嬷嬷五十余岁的年纪,抱着一丛菖蒲,正低声议论,“……听说了吧?那位叫高探微的刺史被贬了。从前那样作威作福的地方大员,如今被贬去做个长史,可真是报应!当年他欺压咱们王府,如今太上皇没砍他头,已是恩宽了。”/p
“我昨晚也听儿子提起。他还说,朝廷就是这样,一层层的贬下去,最后再砍头问罪。”/p
“可不是。我听说他那个儿子也进牢里去了。”/p
“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得罪了太上皇,他还想活命?”/p
……/p
这些人多有从淮南的惠王府6续跟随入京的,家中丈夫子侄也在建章宫衙署或十卫当值,消息灵通。事情关乎昔日的死对头,消息自然传得更快。/p
低低的议论声渐行渐远,伽罗神色未变,只握紧华裳的手,“我们回吧。”/p
回到南熏殿,伽罗便闭门不出。/p
淮南的外祖被贬官,这件事情在杨坚父子登基时,高府上下都有预料。/p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快。/p
伽罗固然知道因缘自种,此事根源在外父亲和舅父身上,思及在淮南的数年照拂,还是难以释怀。尤其想到年事已高的外祖母,便愈担心。/p
檐头的菖蒲艾叶青翠高悬,雄黄酒的味道自窗户飘进来,端午的氛围十分浓烈。/p
华裳捧着一盘粽子进来,见伽罗还是呆坐,便低声劝道:“姑娘坐了太久,起来动动吧。高家老太爷的事,说句诛心的话,当年既然敢出手杀害太上皇的儿子,就该想到可能会有今日。姑娘顾念亲情,却也管不到那么远,还是做好手头的事要紧。这粽子是才送来的,馅儿姑娘也爱吃,先尝尝?”/p
伽罗接过,尝了一口,软糯香甜,果真味道极好。/p
从前在淮南时,外祖母总会亲手包些粽子给她,比外头街市上的都好吃。如今,她老人家会在做什么?杨坚父子要找外父亲和舅父清算旧账,一则为旧仇,而则为朝堂权力,她确实无权置喙,甚至连表哥,她目下也无力相助。/p
可外祖母的事,她终究担忧。/p
哪怕杨坚说过不会牵累旁人,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会如何处置?/p
毕竟,深宫中的皇帝才是天下之主。/p
他的态度才是问题的根本,总得竭力尝试。/p
伽罗吃完粽子,顺道洗脸沐浴,又叫华裳寻了胭脂水粉出来,细心装扮。/p
华裳手巧,将她头摆弄了两炷香的功夫,云鬓玉颜,宝髻松挽,简单点缀珠钗玉环,两股青丝搭在胸前,不失十四岁少女应有的活泼明艳,却增妩媚风情。/p
她的容貌几乎无需修饰,白腻柔嫩的肌肤不必涂脂抹粉就已羡煞旁人,翠眉轻描,双眸灿若星辰,只往唇上点稍许朱丹,便是娇艳欲滴。/p
海棠红的半袖外罩件纱衣,底下裙衫垂落,腰间缠着两枝海棠,裙角洒满碎花。/p
对镜自照,伽罗甚为满意。/p
端午之日有宫宴,杨坚赴宴尚未归来,她便在殿中等候。/p
宫内,宴席已散,周静帝难得有空,遂携杨坚、段贵妃和乐安公主品茶闲话。/p
一家人共苦数年,此刻殿内没留半个宫女内监,说话更自在些。/p
周静帝心绪甚好,酒后面色微红,说起旧时的事和如今朝中形势,不免跟杨坚论及徐公望、高探微等人,末了道:“……那个高文焘还活着?”/p
“刑部连夜审讯,案子与他无关,目下暂押在狱中,尚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