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色都是伽罗爱吃的,蜜酒鱼片、糟鹅掌、清炒笋片、桂花豆腐,虾丸鸡皮汤,外加鸳鸯卷、双色马蹄糕、金乳酥和梅花香饼四色糕点小食,比起建章宫的珍馐,当然只能算寻常美食,却无一不是伽罗爱吃的。/p
这当然不会是巧合,所有的菜色糕点都做到她心坎里,神仙都没那本事。/p
建章宫的人绝不可能知道她的口味,连苏威也并不知晓。/p
唯一的解释,就是华裳。/p
杨坚竟然会不动声色的从华裳那里套问出这个?/p
真的是费心了。/p
别苑不同于建章宫,没有庄重威严的规制,没有近在咫尺的天子,唯有美景,令人畅意。/p
伽罗暂时忘却昭文殿里的尴尬,往杨坚杯中斟酒,又给自己添满,举杯道:“虽不知殿下带我来这里是为何事,但伽罗这厢,先谢过殿下。”/p
说罢,含笑饮酒。/p
杨坚亦举杯饮尽,这才道:“为何谢我?”/p
“殿下英明睿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伽罗翘着唇角,半含打趣,捋了捋晚风中吹乱的丝,“已有很久没这样吃饭了。以前在濂溪的时候,父亲官署后院里种了许多丁香,不远处还有成片的桂树。我那时候不守规矩,非要到院里吃饭,父亲总是迁就。殿下应该能想到吧?也是这样的暮色,丁香开得久,比饭菜还要香。坐在花树底下用饭,比闷在屋里有趣多了。”/p
杨坚笑了笑,颔。/p
“父亲和娘亲都很疼我。衙署里不忙的时候,父亲会给我讲故事,平常就是娘亲。那时候无忧无虑,不知道侯府尊贵,不知道高门显赫,也会喜欢绫罗珠宝,但最爱的,还是那小院——哪怕它还不及侯府中一处院落华贵宽敞。”/p
对面杨坚没打搅,只将她酒杯添满。/p
“听着故事睡着,是很有意思的事。夏日里天气热,娘亲喜欢在院里纳凉,有时候我睡醒了,她还跟父亲坐在院里,明明是家常闲谈,却让我觉得像喁喁私语,仿佛世间的什么都没了,只有我们一家人,安静得很,又让人心里踏实。”/p
伽罗垂眸,捏着酒杯送到唇边,宇文宇文喝进去。/p
酒香而绵软,直至入腹,才觉出舌根残留的些许辛辣苦涩。/p
就像有些事情,当时浑然不觉,直到时过境迁,才知其珍贵,继而后悔。/p
那时候娘亲将她疼到了骨子里,她又是怎样的呢?年少无知,顽劣调皮,虽然大多数时候乖巧,却也常惹得娘亲生气担心。/p
伽罗甚至还记得娘亲因为担心她而垂泪的情形,绣着梅花的手帕半覆住手背,她背转过身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晶莹,转过身来,又是那样慈爱美丽的笑容。/p
那些场景,伽罗即便隔了数年,也记得清晰。/p
她也不知为何在此时想起了旧事,于此安静暮色中,突然很怀念过去的事。/p
伽罗瞧着杨坚,眼底浮起笑意,却似蒙了雾气。/p
杨坚险些伸手,到底忍住了,“死者不能复生,但活着的,总要尽力留在身旁。你父亲的事已安排妥当,不会有差错。放心,他必定会安然回来。”/p
伽罗点了点头,觉得这时候说谢字,反倒突兀。/p
饭食已毕,暮色更浓,晚风带着凉意。/p
伽罗起身,指着那白瓷盘中摆作五瓣的梅花香饼,笑了笑,“这盘糕点必定好吃,殿下赐我作夜宵吧?”/p
“让杨素安排人另做,拿食盒温着。”杨坚也起身,出了花厅。/p
两人前后脚出了眉山堂,杨坚举步往后园走,行了两步,觉伽罗没跟上,回过身,就见她迟疑的站在那里。/p
“愣着做什么?”杨坚挑眉。/p
“我想……回屋歇息。”伽罗瞧着他饭后散心的姿态,霎时想到了建章宫时的数次夜游,继而想到今日在昭文殿时他的奇怪举止。心里的小鼓终究敲了起来,伽罗不知道杨坚想做什么,却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当然是避开为上。/p
杨坚犹豫了下,许她歇息,“半个时辰后来这里。”/p
“这是旨意。”他补充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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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爱抢戏爱琢磨的杨素的日记:/p
殿下进门前脚步匆匆,出来时神清气爽。/p
看来那位独孤姑娘大有前途!/p
皇上的旨意当然不能违抗, 半个时辰后, 伽罗硬着头皮到了眉山堂。/p
天已渐渐黑了, 伽罗没了华裳陪伴,身旁只有个面生的侍女陪着, 心里颇不踏实。秋雨后虽放晴了片刻,此时云层堆叠未散,苍穹漆黑如墨。/p
眉山堂前,安安静静挑着盏琉璃宫灯。/p
杨坚一身墨青的长衫, 外头罩着玄色披风,正在窗边看书。见了她, 杨坚随手拿了惯用的漆黑铁扇,起身出来, 取过宫灯递给她, “拿着。”/p
伽罗依言接过,“殿下,要去哪里?”/p
“附近有处山坳。你掌灯,我指路。”杨坚低头, 觑着伽罗。/p
伽罗犹豫了下,没敢说推辞的话, 挑着灯笼站在前面, “走哪边?”/p
“先出别苑。”杨坚连半个多余的字都不肯透露。/p
“哦。”伽罗气闷,却只能遵命。/p
她觉得杨坚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