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朝会上,赏赐和惩治的事,徐公望都未插话。
……
待朝会散后,杨坚随武元帝进了内殿,将此次隋州之行的始末详细道来。
小相岭之战以少敌多,拼死困守,哪怕杨坚不饰言辞,也听得武元帝胆战心惊。
末了,杨坚道:“李凤麟居隋州刺史之职,这回出力颇多。先前父皇答应过儿臣的事,父皇还记得吗?”
武元帝一怔。
稍作回想,才忆起杨坚临行前除了将亡妻的玉佩给他保管,还提了姜绮的事。
武元帝沉目,瞧着杨坚明显变得瘦削的脸,“当真心意已决?”
“姜相忠君事主,劳苦功高,儿臣敬重他,愿与他一道为父皇分忧。但姜绮的事,儿臣自始至终,都无意于联姻。”杨坚长身站在御案跟前,将武元帝的茶杯斟满,“姜绮年已十六,父皇若还不给了断,于她并无益处。封个异姓郡主,足以给他满门荣耀。”
武元帝瞧着杨坚,半晌,缓缓点头。
“你既无意,朕也不便强求。”
“多谢父皇。”杨坚拱手。
武元帝似叹了口气,“隋州之患一去,朕总算能安心过年。姜绮会在年节前册封,算是给姜家增些喜气。这些事都在其次,殿下妃的事,你还打算拖下去?”
杨坚低头瞧着案上木纹,淡声道:“儿臣不急。”
“怎么不急!”武元帝轻敲桌案,“二十岁的殿下,东宫妃位空悬,瞧着像什么!即便不喜姜绮,满京城的贵女,也总该挑个合适的。此事不容你任性,明日我便叮嘱贵妃,叫她趁着年节相看,定下此事!”
杨坚神色未变,仿佛此事全然跟他无关,只跟武元帝沉默对视。
片刻后,他才开口,“儿臣此去隋州,遇见了伽罗。”
武元帝原本沉着的神色陡然一紧,“她?”
杨坚颔,半靠在御案跟前,手指把玩茶杯,沉默不语。
武元帝审视片刻,忽然哂笑,“这么巧。她去找你的?”
“是儿臣找她,父皇多想了。”杨坚神情冷峻如旧,“儿臣想带她回京,她却不愿,其中缘故,父皇一清二楚。殿下妃的事,父皇不必操之过急。孑然孤身,也无不妥。”他神情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落寞,却在冷峻容貌掩饰下,不易察觉。
武元帝皱了皱眉。
杨坚旋即恢复如常,搁下茶杯,肃然道:“还有一事,儿臣想与父皇商议。”
他的落寞转瞬即逝,武元帝却怔了片刻,才回过神,“何事?”
“此去隋州虽有惊无险,儿臣的处境却也十分艰难。虎阳关的事过了才大半年,儿臣不愿再见百姓遭受战乱之苦,而今的情势,也当令百姓休养生息,军队养精蓄锐。”见武元帝颔,杨坚遂拱手,“儿臣认为,我朝当与南陈联盟,共拒北凉。”
这提议委实出乎武元帝所料。
朝堂上风云起伏, 虽说是因虎阳关之战而起, 这半年里, 却多是他和徐公望拉锯,一步步地将徐公望的权柄夺回, 将其架空,顺道安抚笼络人心,让那些仍旧感念武元帝的朝臣勋贵们,逐渐向他归附。
北凉挟持太上皇虎视眈眈, 这威胁确实令武元帝时常夜不能寐,怕生变故。
他不是没想过结盟, 但如今朝廷内乱、国力积弱,武元帝跟南陈素无来往, 并无把握。而朝堂上仍有人居心叵测, 防不胜防,出了大隋边防,更是人心难测,倘若这心思被北凉察觉, 在他跟南陈缔盟之前,北凉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届时北凉挥师南下, 虎阳关纵然能够死守一阵, 朝堂怕会再度生乱。
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喘息局面,怕也彻底颠覆。
更别说南陈未必有意结盟倘若南陈王想趁乱牟利, 跟北凉联手攻来,北境、西境悬危, 非但他的皇位不保,整个大隋百姓恐怕都得笼罩在战火下。
这般审慎思虑,武元帝早已有过数次。
不过这般打算,他并未跟任何人透露过,此刻杨坚主动提及,未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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