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这个。”伽罗侧头觑他,唇角翘了翘,“父皇赠的锦盒,正好盛放父皇赐的宝物。”
“父皇所赠?”杨坚诧异。
武元帝对伽罗的态度,他比谁都清楚。虽说碍着戎楼的情面,答允他娶伽罗为妻,甚至给了正妃之位,但其中牵强退让,杨坚自然明白。今日麟德殿中,武元帝赐下玉如意是他亲眼所见,除此而外,还赠过锦盒?更何况,看武元帝的态度,不像是乐意给伽罗赏赐。
杨坚目含询问,伽罗只垂眸笑了笑,并未多说。
杨坚直觉有异,令华裳先退出去,过去将那锦盒打开。
装饰做工确实是御用之物,其中雕龙装饰,更非寻常人家敢私造。按例,既是赏赐,锦盒不会空着送去,但看此情形……
杨坚神色稍肃,“父皇何时赠的?”
“三月十六那日,就在鸿胪客馆。”伽罗拨弄金锁,随口回答。
“里面装了何物?”
他的语气已不是方才闲谈的缱绻意味。
伽罗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道:“父皇当时只是赏赐锦盒,别无他物。”
烛火映照, 夜风送凉。
杨坚盯着那檀木锦盒, 脸色渐渐变了, 温柔缱绻收敛殆尽,渐增不豫。
三月中旬, 戎楼一行抵达京城时,武元帝曾在宣政殿设宴。宴席过后,戎楼一行连同伽罗都被送回鸿胪客馆歇息,他则与武元帝密谈, 议定与伽罗的婚事,并为她争得皇后之位。
此事除了他和武元帝, 旁人绝不知晓,更无从揣测。
而他跟戎楼提起婚事是在数日之后, 稍加推算, 便知伽罗所言属实,绝非胡诌。
那日殿中,他陈述利弊争取皇后的名分,父皇虽怒, 却未过于阻挠,最终含怒答允。当时他就觉得意外, 而今想来, 才明白父皇轻而易举答应的缘由。
父皇必定是另有打算,才会敷衍他, 待他满心欢喜地去办事时,派人送了这华美的空盒给伽罗。
其中意味, 杨坚心知肚明。
他看向伽罗,便见她笑了笑,眉目婉转,神色淡泊。
杨坚忽然觉得尴尬,为武元帝对伽罗的手段,为武元帝对他的欺瞒。
在他使尽手段将她挽回,拍着胸膛说会护着伽罗时,他的父亲却在身后如此作为,那甚至比上回南熏殿中的言语威胁更令人齿寒,更令他恼怒。
先前武元帝曾答应他,凡事只与他交涉,不会为难伽罗。那日商议婚事时,武元帝也为朝堂情势之利所诱,未提旁的要求。而今想来,父皇是将那套敷衍朝臣的法子尽数用在了他身上,先拿言语稳住他,背后仍是照旧行事!
对武元帝的不满渐而转为怒气,杨坚的手掌按在锦盒,眼底阴云渐渐聚拢。
片刻后,沉声道:“腾出这锦盒。”
“腾出来?殿下要做什么?”
“还给他。”
伽罗微愕,看杨坚不是说笑,忙道:“殿下这是做什么?父皇头回赠我礼物,怎可退回?”
“赠你礼物,却只赠一副空盒?”
“兴许是父皇有意赏赐,宫人一时疏漏呢?”伽罗柔声,挽着杨坚手臂,将身子贴近,抚平他胸前衣衫,“何况这锦盒质地绝佳,装饰精美,本就是难得的珍品。古时还有买椟还珠的事,木兰为柜,熏以桂椒,若是投了眼缘,这些器物比珍珠宝石还能名贵。这锦盒本身贵重,何尝不算重赏?”
“可是”杨坚沉声,怒气未收。
“可是什么呢?”伽罗截打断他,回身将那锦盒郑重收起,“殿下瞧,盒中如今不是有宝物了吗?金玉珠宝,哪样比得上这金册印绶?假以时日,这锦盒之中必定盛满珍宝,胜过父皇的任何赏赐!”她抬目睇过来,烛光下眼波如水,明亮湛澈。
美人丽色,语气稍带轻狂张扬。
这样的伽罗令他意外,更令他欣赏
她毕竟是阿耆的公主,即便荣光不再,骨血之中却仍藏傲气。
杨坚伸臂,将伽罗重重抱进怀里。
比起他结实孔武的胸膛手臂,伽罗的身子显得格外单薄。她靠在杨坚怀中,能察觉他胸膛的起伏,显然是极力克制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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