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见她并不搭理他,也不以为意,静坐在独孤伽罗对面,微微闭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
独孤伽罗浑身的不自在这才散了一点,悄悄撩起上眼皮,瞄了一眼,见其睫毛不动,像是真的闭了眼,捧着暖炉也放松了下来,难得出一次府,不若借这次回去
她身上还有老夫人赏的松石串子,一时有些后悔,厢房里的那些首饰,出门随便带一件也好啊!
可是,青玉楼的人迟迟不来,杨坚未必没在你们动了手脚,或许,那封信根本就没有寄出去!
暖融融的车厢里,独孤伽罗忽地后背一凉,如果没有寄出去,在这公府深宅里,鸾姨她们又如何能打探出她的消息?
“驭驭!”
外头苏威忽地扬声紧急停了马,马儿前腿一个倒腾,独孤伽罗整个人往前头冲去,“啊!”
下一刻却落入了一个宽广的胸膛。
淡淡的麝香,萦绕在鼻端,男子雄浑的气息让独孤伽罗耳坠透着微红。
杨坚凤眼一撩,瞥见了那抹粉红,轻笑道:“下车还早!”却是将人禁锢在身上,并不松手。
独孤伽罗难堪的红了眼,心绪一阵起伏,口干舌燥,慌乱的口不择言:“奴,奴,我,我,放开我!”
却是对着杨坚的脚尖一个猛踩,“畜生,qín_shòu,放手!”
剧烈的挣扎,与死死的禁锢,让车厢一阵晃动。
刚逼停了国公府马车的祸首,昭国夫人白薇萱和夫婿赵允迪都挑着眉看着马车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晃悠,和马车里女孩子暴怒的反抗!
苏威却作壁上观,并不打扰主子!竭力稳着马车不至于颠倒。
白薇萱攥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呵,国公爷真是好雅兴,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怕御史台告一个扰乱世风!”
尖锐的声音传来,杨坚眉头微皱,刚在马儿闹腾的时候,他便从车窗里看见了肃王府的这一对,本不想理会。
赵允迪摸着下巴,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白薇萱和前任未婚夫的好戏,今个这事一出,白薇萱还有脸拦着他让玉蝶进府?
“苏威,去琉璃街,停在这处作甚?”杨坚瞄了眼烫的面上出汗的伽罗。
低声道:“伽罗若是不想旁人误会,我们在做什么,还是先歇了嗓子好!”
独孤伽罗一噎,杨坚松了手,独孤伽罗有些站不稳,滑坐到车垫上,身上颤抖不已。
杨坚叹了口气,伸手拉她坐起来,轻声道:“独孤伽罗,你我二人本是有婚约的,如果你没有失忆,该是记得我的!”
忧伤的嗓音,让独孤伽罗心上一颤,可是,不需细想,独孤伽罗也知道这人在说谎,他是国公爷,她爹在世时也不过是宁安县一个布坊的掌柜!二人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又怎会有婚约。
闹了许久,独孤伽罗的头发都散落下来,杨坚从暗壁里拿出一把楠木梳子,细细地挑了几缕头发,给独孤伽罗绾了一个男子的发髻,从袖子里拿出一支乌木簪子别好。
车厢里格外的安静,外头的人声,脚步声,叫喊声,仿佛都是几光年以外的事情,他的手轻柔灵巧,她的发髻乌如鸦鬓。
里头没了动静,苏威对白薇萱和赵允迪微微抬手,道:“还有劳二位让个道!”
白薇萱是刚从娘家出来,她本来还在肃王府抄女书,不想娘亲染病,肃王妃才格外恩准她回丞相府探病,爹娘将她训斥了好一顿,便将她赶出府,连晚膳也没留。
心里正不得劲,不想一出巷子,转首便遇到了杨府的马车,赶车的是杨坚身边的长随,里头定是杨坚无疑,一股由来已久的怨恨、愤懑顿时便将她烧的脑袋发热,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上,无视夫婿,直接吩咐马夫将杨府的马车拦住。
里头女孩子的娇叱声,愠怒声,让白薇萱犹坠地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她要知道那人是谁!是谁让他在大街上也这般把持不住!
白薇萱冷冷一笑,神情阴冷,眸子透着寒光,“杨坚,你当年不是说对伽罗一生一世,永不背弃吗?你不是宣称满国的贵女都不若伽罗高贵清雅!不知时隔多年,杨国公看上的女子是否又比清远娘娘更娴雅端庄?”
赵允迪有些愕然地看着像发了疯一般的白薇萱,心里却是下定主意,一定要和这佯作清高,实则下贱至极的女人和离!
冷嘲里的幽怨,便是神思不属的独孤伽罗也听了个明白,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伽罗的名字,原来,这个人是杨坚年少时曾经狂热爱恋过的。
一刹那间,独孤伽罗想起了宇文邕,想到那日他躲在横梁上,想到他为了她不顾及伤势也要扑向那个不速之客。
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腕上的那一串松石,一颗一颗,她可以走很远的路。
身后的人,将独孤伽罗的头发拨弄好,将梳子放到独孤伽罗的手中,轻声道:“抓紧我,不想掉下去就抱稳了!”
“苏威,你下去!”
忽地一下,杨坚用胳膊夹着独孤伽罗从马车里飞出,坐在苏威原来的位置上,猛地拉着系着马的缰绳,喝道:“驾!”
竟是不管不顾便要过去!
众人都知这是骁勇善战,甚得圣上嘉奖的杨国公,不想竟勇猛至此,
肃王府的马夫忙不迭地将马车挪到路边,还是差了一点,众人只见,那一半儿马车便被杨国公甩出的鞭子强硬地抽掉了一半儿,马车里的暖炉,食盒,糕点,皆翻滚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