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现在一听到伽罗这个名字,就明白这些人不安好心,放下酒樽,手指抵着下巴,故作疑惑道:“喔,夫人琴艺高超?伽罗倒想讨教一下!”
一掌推开了身前的高几,只听“哐当”一声,白瓷盘子、九曲玲珑酒壶都碎裂在铺着厚厚的地毯的殿上,独孤伽罗站起来挑眉道:“斯人已逝,昭国夫人当早日走出才是,伽罗才疏学浅,在众位娘娘和夫人面前献丑了,不若我和昭国夫人合奏一曲高山流水?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独孤伽罗仰着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似乎僵住了的白薇萱,咬唇娇俏地笑道:“伯牙子期,比之昭国夫人和伽罗又如何?”
郭氏箸上的梅花饺子,一咕噜地掉了下来,这小妮子,比之当年伽罗似乎多了几分妍丽夺目。
白薇萱垂眸,扶着身后侍女碧纹的胳膊,走过高几,伸开胳膊,轻轻一扬,广袖溢出淡淡的香味,对着伽罗做了个“请”!
独孤伽罗昂着头,脚步微乱,便向丰乐伯家小姐刚让出来的大殿中央走去。
薄荷怕自家娘娘一会迷糊,暗暗地捏了娘娘的手背一下,不想独孤伽罗嚯地甩了手,委屈地瞪了她一眼,囔道:“疼!”
对着众家夫人悄悄掩着的帕子,薄荷窘迫地低了头,微微一闭眼,心里顿时有些哀莫大于心死!
挑弦试音,白薇萱转指娴熟,倒是独孤伽罗磕磕绊绊的,像是在玩闹一般,望着独孤伽罗在那玩着琴弦,像是意外了合奏一事一般,白薇萱微微一笑,端庄娴雅地拨开了琴弦。
独孤伽罗待白薇萱弹了一段才起的势,却直接跳到了白薇萱弹的这一段,而白薇萱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弹着,她自幼琴棋书画样样勤于练习,指导的嬷嬷都是宫里有名的教养嬷嬷,当时伽罗虽在舞艺上胜她一筹,在琴艺上,二人却是不相伯仲的,白薇萱对这个还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孩儿,自觉是碾压!
不一会儿,白薇萱却隐隐有些不得力,独孤伽罗的琴声或绵软或强劲,却是像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让她的琴声无处可落。
肃王妃,翼王妃,便是琴艺只略知一二的刘贵妃,都忍不住讶异,都道这位静懿娘娘来路不明,不想不说会弹琴,这琴艺竟也不输丞相府的二小姐。
座上众位夫人看着白薇萱紫涨的脸,开始嘀咕道:“昭国夫人这是怕特地和这位静懿娘娘较上劲了!”
“先头那一个比不上,现在,这一个,人家可还未及笄呢!”
坐在翼王妃下首的华原郡王妃低头举箸捻着一只饺子,淡淡瞥了一眼殿中有些失态的妯娌一眼,什么相府千金,京城才女,在这京里头最尊贵的夫人贵女面前,隔了八年,又一次颜面尽失!
和潭儿刚进殿的玉荣小公主倏地鼓起了掌,喊道:“母妃,母妃,静懿姐姐真厉害!”
刘贵妃揽着入怀的小公主,一边细心地理着小公主的鬓发,一边道:“玉儿,将那九凤鸟灯盏捧给静懿娘娘,”又抬头笑道:“这些女孩儿们,过个几年,便能出一个让本宫惊叹的,再过几年,我家玉儿也该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独孤伽罗斜着身子,瞥了一眼刘贵妃呵呵笑道:“钱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自比一代强,不过啊,哈哈,教我的师傅,说我是天赋异禀,哈哈哈!”
薄荷咬着唇,盯着自家已然完全丧失理智的娘娘,屈膝,不卑不亢地道:“禀贵妃娘娘,娘娘刚才贪杯多饮了些许清酒!”
早忍了一肚子气的任婕妤冷哼道:“穷乡僻壤出刁民,这么多年,臣妾还是第一回在宫宴上见到有贵女醉酒的!倒是长了见识!”
薄荷端着肩,不高不低地回道:“奴婢会将婕妤的好意转给娘娘和楚王殿下,奴婢代娘娘多谢婕妤娘娘赐教!”
任婕妤抓起面前的酒樽一把向薄荷砸去,却是压根不将刘贵妃等人放在眼里!
肃王妃和翼王妃都皱了眉,薄荷却是稳当当地接住了任婕妤的酒樽,不声不响地放进兜里,福礼道:“多谢婕妤赏赐!”
殿上一时都噤了声,不想主子不靠谱,奴婢竟也这般猖狂。
潭儿也看出了问题,小心翼翼地看着刘贵妃。
刘贵妃垂眸,半晌对着殿上的众人笑着,那笑却有几分牵强,道:“静懿娘娘今个贪杯,我这儿可不敢多留了,不然楚王爷要是责问本宫,本宫可得费番口舌,”又柔和地安抚着小公主的小玩伴道:“扶静懿娘娘回府吧!”
等一主二仆走了,刘贵妃望着背影,忍不住抿了一口清酒,心头却还是疑虑重重,这潭儿真是像极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