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榈,年方十三,还未束冠,身上是他惯常穿的月白锦衣,头顶发髻没插簪,只束着一条镶着纯净白玉的雪色缎带,随着舒缓的步伐,缎带微微荡漾,真是君子端方,白璧无瑕。
然而,即便没有身后那松柏长青的荀颂,眼下,也没有谁会多看他一眼。
只因荀颂和随之入内的谷雨、小满二婢之前,三皇子萧榈身边,还有一个狂放不羁的绝色少年!
此人头戴红玉宝珠冠,身穿银纹玄服,左手很随意地搭在萧榈肩头,右手一把折扇却是转出了花儿,看得人眼晕目眩。
谷雨、小满,还有沈月都好奇:京中哪家公子,能有这般风采?
荀元惜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正是那个,曾经南驱乌羌、北逐戎狄,而后却又举兵犯京,将无情刀锋架在她脖子上的六军兵马大都督——卫廷!
卫廷只比萧榈年长两岁,这时候,也还是个半大少年,身量却不矮,便是身子歪歪斜斜,懒洋洋地站着,也足足比萧榈高了大半个头。
他本就生得极好,面若刀削、肤若白瓷、唇红、鼻挺,一对柳刀眉斜飞入鬓,眼下又还面带微醺醉态,再这么歪着头,含笑凝望荀元惜,可真是……
墨玉公子,世无双!
小满从荀颂身后探出头来,偷瞄卫廷一眼,见他这般神态,当即两眼更亮,忍不住再看,一眼,又一眼。
视线没有任何遮挡的谷雨,也是直愣愣地望着卫廷,羞得脸上红霞飞,却舍不得错开眼。
就是向来看人只凭直觉,无视衣装、相貌的沈月,也不免为这陌生少年的姿容、风仪而惊艳。
可是,荀元惜的笑容,却有瞬间的凝滞。
经历过种种磨难,再被林铎那样“调教”过后,她性情大变,幼年的天真活泼与冲动,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谨小慎微,三思而后定!
建兴帝坠马暴毙之后,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列强诸侯,和南昭、北燕这两个蠢蠢欲动的番邦外族……
她纵观朝中所有手握实权的武将,最终选定与当初还只是鹰扬将军的卫廷联手,自然是好一番深思熟虑,也花了不少工夫研究此人。
荀元惜笃定,自己绝对不可能记错。
此时的卫廷,别说锋芒毕露,大杀四方,就连定远侯世子之位都还没坐上,只是一个京都人见人厌的纨绔混账!
以萧榈那为名为利,为权势不择手段的心性,怎么会和这样的卫廷结交?还允许他如此目无尊卑的勾肩搭背?
而且,萧榈来荀府悔婚退亲,他卫廷跟来做什么?
对了!
年少时期的卫廷,似乎很喜欢看热闹?
但她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
不过,若是这纨绔真想看热闹,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必定,让他自个儿热闹个够!
垂眸隐去眼底森寒杀意,荀元惜装作并不认识卫廷那般,讶异又羞怯地瞟他一眼,便换上一脸惊喜,转眸望向萧榈。
“呀!榈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也知道璨璨摔伤了?都掌灯了,你还出宫来我们家,是担心璨璨吗?”
此话一出,旁人不觉异样,荀元惜自己却是恶心得几欲作呕。
若这里,只有萧榈,和尚且一事无成,成日只知逗猫遛狗、喝花酒的纨绔子卫廷,便是刀架脖子上,她也不会再对萧榈用这幼年旧称!
奈何,她那心机深沉的祖父还在一旁盯着呢!
果然,之前见孙女首先注意到的,居然是定远侯家那个混账小子,荀颂还面有愠色;直至转而又见孙女对三皇子如此亲近,才满意地笑了,退开两步,坐到月窗边的条案旁,闭目假寐起来。
而屋内其余人,也是这时候,才从风姿绝艳的卫廷身上移开目光,看向那个被他当作手杖一样撑着的三皇子萧榈。
听了那一声“榈哥哥”,萧榈不由得微微皱眉,眼底闪过厌色。
但就在众人看向他时,他的眉头又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扬起亲和笑容,点头道:“可不,听说你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我可真是吓坏了!”
和煦目光从荀元惜面上拂过,萧榈话锋又是一转。
“但没想到,我违了‘宵禁令’,丢下父皇明日便要审阅的课业,匆忙叫小德子驾车赶来探望,你却好好的,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就不知道外面谣言怎会传得那样凶险,还说你……”
他的话,就此打住,并不细说详情,只是面带狐疑地皱眉打量荀元惜。
侧身坐在窗边的荀颂闻言,担心年幼的孙女不知如何作答,正欲把话接过来。
但是,掀起眼皮斜睨孙女一眼,他又改了主意,闭口不言。
“谷雨、小满,你们还傻站着?赶紧给三皇子……呃,还有那位黑衣公子搬椅子来啊!”
荀元惜娇叱一声,待萧榈、卫廷都坐下了,才眉眼弯弯,笑起来。
“榈哥哥,你都说是‘谣言’,当然是假的啰!我是摔了,却也没吃大亏,只是……”
她本想说:“只是有些擦伤罢了。”但见祖父又睁眼看来,才不得不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相,话也改了。
“只是,后背撞在那山石上,好些地方都擦伤了,可疼呢!”
反正打死不提后脑勺的伤,免得到时候,外间又乱传,说什么她摔坏脑子,成傻子了!
萧榈素有“君子之风”,又向来待她格外温柔,听了这话,当然要表示关心。
“很疼吗?现在还疼?”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