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见人,只听祖父提及林铎之名,荀元惜就忍不住皱眉。/p
前世的成长与灾难,乃至尊荣,大多都源于这个阉人……/p
诸般种种,亦如建文帝萧沛赋予她的恩与恨,同样刻骨铭心,隔世难忘!/p
但,那般艰难、艰险的形势下,她照样扳倒了被百姓们戏称为“立皇帝”的林铎,今生自然更不怕他!/p
只是,手无寸铁,何以征伐?/p
荀元惜真想当场装晕,再等几日启程。/p
可是,算算日子,临川沈氏那一场无妄之灾已迫在眉睫,她倒是可以等,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以及沈家上下百余人,又怎么等得?/p
好在,林铎是去襄城,距离京都台城只有五百余里。若是弃了平稳舒适的牛车,改乘速度更快的马车,赶紧些,不过四、五日,便可分道扬镳。/p
主意一定,荀元惜便乖顺应下祖父说让她们一行去南门与林铎碰面的话,转而提议:“掌印大人既是公干,那就耽误不得。不如,叫人把陛下赐我那套仪仗的两匹肥壮母马,套个质朴些的车,给我和娘亲此行出门用?”/p
没有事先与娘亲商量,是因为她着急赶去临川。/p
再则,荀元惜心里明白,以她娘的脾气,这一路多半都是骑马,陪她坐马车的时候怕是少得很。/p
荀颂却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要问沈月的意见。/p
在他看来,沈月虽是儿媳;但实际,也和刘桂花这些人差不多,就是个跟车伺候的。/p
他本也有此意,听孙女主动提起来,当即笑赞一句:“我们璨璨啊,就是懂事,想得周到!”便吩咐荀义,去马厩交代。/p
约莫一炷香左右,荀义就回来禀报,说马车已套好。/p
如今荀元惜身边,唯有谷雨行事最稳妥。/p
荀元惜早就安排好了,谷雨、白露留下看好观澜轩,小满随她出门。/p
而沈月这边,之前管氏发狂之时,玉竹的表现令她不喜;故而,她也只带另一个贴身婢女虹梅随行。/p
荀颂想是早已寻了借口告假,待到奴仆们装车完毕,他竟亲自骑马,将元惜母女送至南门。/p
别看荀颂书信上尊称林铎为“政令兄”,其实,林铎比荀颂还要年轻些,如今不过年逾半百。/p
虽是净了身的阉人,但与寻常太监不同的是,林铎肤色白净,也是有一股子太监独有的阴郁之气,下巴上却与众不同地留有三寸山羊胡。/p
车至南门,荀元惜一掀帘,一眼就瞧见了直身立在一匹油黑骏马旁,与她祖父说着话的林铎。/p
他头戴缁冠,身穿青灰阔袖长衫,脚蹬轻便鹿皮靴,这么一手捻着山羊胡,一手负于身后,高昂着下巴眯眼望来,更不像太监,倒像个有着风骨雅韵的文士,只是,纵使笑得干瘦脸颊皮打皱,那对倒三角眼中的阴戾,却是遮掩不住,叫人看了,心下无端地发寒。/p
不动声色打量林铎一眼,荀元惜便收回目光,正待松手,放下车窗帘,却被沈月一句话问得怔了一下。/p
“那个,就是掌印太监林公公?”/p
沈月瞪大眼睛,望着站在城门下的林铎,好奇问道。/p
“娘——”恍然回神,荀元惜头疼地轻唤一声,拿开娘亲撑着窗棂的手,放下车帘,挡住林铎窥探的视线,才压着嗓子告诉娘亲:“此人,可不喜欢被人家叫作‘公公’,您这一路上,最好也像祖父那样,称他‘林掌印’,或者,叫‘掌印大人’也行。”/p
看女儿神色严肃,沈月下意识地点头。/p
不过,女儿怎会知道这掌印太监的喜恶?/p
难不成,女儿那梦里,还有这人?/p
总觉得哪里奇怪,沈月便想跟女儿问个清楚。/p
可这时候,外面却传来荀颂带笑的话音。/p
“七丫头,闷在车里做什么?还不快下来,见过林掌印!”/p
……/p
她一个小姑娘家,与林铎同行可以说是凑巧,这特意下车拜见他,算是怎么回事儿?/p
但,眼下的她,还不能违抗荀颂的命令。/p
暗暗深吸一口气,荀元惜拉了娘亲的手,一同下车。/p
面对林铎晦暗不明的目光,她故作稚气,眨巴着眼,毫不避讳地盯着林铎看。/p
“祖父,这就是掌印大人?”/p
荀颂面露和煦笑意,微微颔首,“是啊!你不是说过,想看看林掌印是何风姿吗?如今亲眼见了,怎样?没让你失望吧?”/p
一个太监,一个断了根的阉人,还是个阴狠毒辣、心如蛇蝎的阉人,谈何风姿?/p
呵……/p
简直是笑话!/p
还有,她何时说过想看看林铎?/p
前世的她,这个时候,连林铎是谁都不知道呢!/p
再说,林铎长相如何,与她何干,谈得上什么失望不失望?/p
荀颂这老狐狸的险恶用心,显而易见!/p
迟钝如沈月,都觉怪异。/p
荀元惜更是心下暗恨,面上却不显山水,照旧一副天真模样,笑嘻嘻拢袖躬身。/p
“荀氏小七,拜见掌印大人!”/p
不能当着林铎的面反驳祖父的话,她便以晚辈自居。/p
如此,林铎便是真有什么龌龊心思,也得多加考虑一番。/p
荀颂对小孙女的表现很满意,一旁捋着胡须,笑看。/p
看面前小姑娘盈盈一笑,低着头,弯下腰去,那乖巧,又自带一身矜贵气度的模样,活脱脱观音座下玉童一般,林铎面上笑容更盛,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