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开宴三刻钟之后,席间气氛其乐融融。御膳房专门做了川菜,近臣、女眷们品尝得不亦乐乎。只是这宫宴的主角没有来,多少显得有点诡异。
濯玉的口味承袭了余昭仪,偏爱口味清淡的淮扬菜,对这些红通通的川菜实在是消受不能,只是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搛着。
突然,远处有小太监尖声叫道:“平西王到!”一个个小太监层层通报,最后一个小太监刚气喘吁吁地跪到庆元帝的御桌前,平西王管弘安爽朗的大笑已经传到了近前。
“皇伯和各位皇婶已经用上膳了啊,也未曾等等小侄。”
濯玉心中一凛,打了个机灵,一筷子辣子鸡全都送到嘴里,登时辣的她眼泪直流。她却没工夫擦,赶忙抬头去看迎面走来的那个男子。
管家世代在巴蜀扎根,母族不断的基因补入使管弘安身量不高,长了张秀气的娃娃脸,看着人畜无害。
可就是这么一个娃娃脸,竟然搅动的大元翻云覆雨。濯玉想到这个,不由得紧张地抿嘴,辣味更是全被包裹在了嘴巴里,憋得她双颊通红。
一旁地位尊崇、议论惯了的长舌女眷们可不管那么多,兀自议论了开来。
“这平西王可真不懂规矩,皇伯也是他能叫的?南郡王可还在那杵着呢。”
“可不是吗,果然是蛮夷之地不懂规矩。自己来晚了,哪里有让帝后等他的道理?”
风言风语略过,打在管弘安年轻的脸颊上,他却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走得fēng_liú倜傥。
濯玉看宫宴上众人都对管弘安很不客气,更急了:这不是把这个魔王往造反的坑里推吗?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灌一大口茶水,勉强能说话了,向旁边议论的命妇轻声解释了一句。
“管家祖上和□□称兄道弟,称父皇为皇伯也是有典可寻的。”
一旁的命妇看了濯玉一眼,碍着她是公主的份上没有反驳,低头称是。
管弘安却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衣袂翻飞间不着痕迹地侧头瞥了一眼,见到一个女子两颊飞霞,一双眼水汽氤氲,正轻声细语地向身旁命妇说着话。
他眨了下眼,回过身,来到庆元帝面前行云流水地跪下行礼。
庆元帝正搂着张贵妃调情,听到他的声音,眯着一双昏花老眼看了看管弘安,随意点点头:“来了?坐吧。”然后又回头和张贵妃说说笑笑了。
像招呼一只阿猫阿狗。
管弘安好似毫不在意一般,连太监相扶都不用,利落地爬起,要走向自己的座位。
谁都没想到,太子起身,亲自走到管弘安面前。连管弘安都睁大了一双眼意外地看着他。太子点头致意:“平西王这边请。”
席间霎时安静了一下,正在饮酒作乐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指引着管弘安回到座位,还敬了他一杯酒。倒是庆元帝丝毫没有在意,依旧笑着和张贵妃说着话。
安静只有一小会便被打破。濯玉隐约听到重臣的酒桌旁发出了议论:“太子真是明礼啊!”
濯玉困惑地歪着脑袋。太子何时又对管弘安这么客气了?
她隐约觉着有人在盯着自己,还怀疑自己是喝醉了。眼睛迷茫地扫过整个席面,却在管弘安身上碰到了一双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黑眼睛。
她心里打了个突,立马收回了试探的目光,低头专心挑辣椒。
管弘安眼角含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个公主怕自己?越来越有意思了。
转眼就又没人再搭理那个便宜王爷,各人都有各人的应酬,没有应酬的也能享用美味的酒席和舞姬歌姬的表演。
濯玉见没人再提贺礼的事,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送出去。送出去的话怕是落了其他皇室的面子,不送的话……
她立刻做出了决定。银牙咬了咬,除了余昭仪外她也没和其他人有多亲厚,况且作为一个不是最受宠的庶公主,想来也没太多人在意。
她想到即做,挥手叫来洗月,低声嘱咐:“将备下的礼献给平西王,道本宫贺他封爵之喜。记得不得声张,悄悄给他就行了。”
洗月应下。
酒席过半,众人正在酒酣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大叫道:“妙啊,妙啊!”
所有人立刻都望向了这声音的发出者——管弘安。
濯玉也跟着看过去,手中斟满的酒杯一个哆嗦,洒了半杯在袖口。她立时想跳将起来,冲上去捂住管弘安的嘴。
因为管弘安正捧着个打开的盒子哈哈大笑,濯玉认出来了,那正是自己拿给他的礼盒。
庆元帝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小胡子下总是弯着的双唇笑意渐渐隐去,僵成了一个威严的弧度,眯着眼瞪着管弘安,等待他的下文。
管弘安笑毕,将礼盒教给身旁小厮,对准濯玉一拱手:“多谢公主赠礼贺小王封爵,这礼物小王甚是喜欢。”
因为心里对他有个预期,濯玉觉得他的笑格外不怀好意。她斜觑着他,起身云淡风轻地行了个礼,好像那点贺礼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平西王客气了。”
管弘安起身,立到桌子前,对着庆元帝一拱手:“既然濯玉公主如此青睐小王,本王便斗胆,向陛下求娶公主,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濯玉云淡风轻的站姿还没结束,就被他惊了个趔趄。前世可没这一出啊,就因为自己多了份心,备了份礼?
她和管弘安的目光又一次相触,相安无事了二十几年的心脏又过于剧烈地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