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劳烦大人为我做饭,谁说我不会的?”尹三五突然端出一脸似谦逊卑恭,义正言辞的姿态。
让九堇给她做饭实在有点奇怪,她宁愿为交换条件在这儿当个唯命是从的小茶婢,否则那种奇怪的颠倒感让人太不自在。
她挽起袖口,先在炉子里生了火,常年野外的生活让她练就钻木取火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有火折子,又取了素油壶,直接往锅里那么一倒。
“沥去铲子上的水再——”九堇话音未落,就听那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尹三五惊得赶紧以锅盖为盾,身手灵活地退后了半米,待那锅里消停了,油也差不多快烧干了。
“一点意外。”她小心翼翼地瞟了九堇一眼,他那个肤色随时都是苍白的,也不能被吓得更惨白一些,眼眶里都是一片妖娆的暗血红色,没个眼珠子参考,你还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是以,她这一眼根本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果然不假,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锅快着起来了。”九堇温和提醒。
“欸?”尹三五怔忡之余,赫然察觉已烧得开始冒起滚滚青烟的锅,又骤然发觉,她并没有事先洗菜理菜切菜!
她将那口锅直接掀了,找来两只地瓜扔进火炉中去,才拍拍手上的灰土,心有余悸道:“就这样吧。”
这过程不长,尹三五却是手忙脚乱,而由始至终,九堇的神情都是平静无一丝波澜,一派“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楼塌了”之感。
尹三五就纳闷了,人这心理就是难以琢磨,若是他嘲笑她,她确实不会高兴,但他这么一副见惯不惊的表情,又好像比面露讥诮之色更让人心堵。
两人诡异地沉默了好一阵,尹三五才从熄灭的火堆里扒出两只地瓜来,其实烤地瓜她还是在行的,只是方才情急,又抹不开面子,就随手扔进去了,火势太大,必然的结果就是外皮儿都焦了,心儿却兴许还未熟透。
她没好气地剥着焦脆的地瓜皮,纤白的指尖都染黑了,又斜乜他一眼,“想笑就笑呗。”
九堇唇角微动,噙了一抹很浅的弧度,那笑丝毫不似戏谑,却是什么情绪,她有点看不懂。
他不疾不徐说:“我夫人烧毁过三次厨房。”
尹三五剥地瓜皮的动作微微一滞,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难怪,看来大人的夫人,比我的厨艺还不如呀!”
他血红的眼眸蓦然愈发深沉浓艳,“嗯,她还很得意。”
尹三五啃着半生不熟的地瓜瓤,含糊不清地问道:“那大人的夫人如今身在何处?”
九堇又微抿起双唇,缄默起来,只是凝着她。
尹三五此刻只能从直觉上去分辨他似在看着自己,怪不自在的,不过这种问题久久不回答,多半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完全没意识到已脱口而出,“死了?”
“算是……”
尹三五本还有些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话而不知收场,听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翻个白眼,“死就死,没死就没死,什么叫算是死了,真是……”
“跟人跑了。”他轻轻一叹,转身,黑色的麾披融入门外的炽烈光线下,这样的背影,让人担心他会如冰晶雪魄般就此被烈阳消融。
尹三五嘴里塞得地瓜瓤都惊得来不及咀嚼,原来九堇大人,是个被老婆绿了的苦命男人呀!
两只地瓜剖开没法吃的部分,余下的只勉强果腹,尹三五的食量不算惊人,却也是挺大的,这大概是力气大的人共有的特征。
吃完烤地瓜就跟他回了院子,他教了她一遍煮茶的手法,看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时快时慢地转动茶杯,那薄荷叶烘焙一遍后竟然还要碾碎成粉,青梅子在烹煮的过程中尤其要掐准时间,看起来简直麻烦到了极点!
“缺则无味,过则甜腻。”他轻摇慢晃着杯中碧绿色的茶汤,“再以月光白茶配香……”
“这么复杂?”尹三五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只当薄荷叶和青梅丢进去煮一煮就完事了!
九堇摇晃着茶杯的手微顿住,赤红的眸光瞬息转深,“从前我也不知,原来这么复杂……”
“练吧。”他放下精致的茶具,微凝的神情,似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晦涩情绪之中。
尹三五只好拾起茶具,胡乱摆弄起来,整整一个下晌,她拢共摔坏了十七只品质算得上臻品的紫砂茶杯。
九堇也不愠不恼,手捧着一本《茶经》,慵懒地斜卧在一张美人塌上,慢条斯理地品读,她摔碎一只茶杯,他就目不斜视地信手拈来一只新的。
尹三五煮了多少失败的茶,就有多少递过去请他品鉴的,在她看来,他无形折腾她,她也要让他喝到吐为止!
然而他每一杯茶都细细品味,或微颦长眉,“茶粉焦了。”
或神情微滞,“甜了。”
却都不止是浅尝即止,而是微垂下长长的睫毛,将那些没煮好的茶水慢慢地,极尽优雅的喝完。
如此,尹三五反而开始觉得自己错了,在这种雅人深致,穆如清风的男人面前,你使这些小伎俩都不过是让自己形如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再递上一杯茶的时候,尹三五忍不住问:“大人,你……尿急么?”
九堇这才将右手捧的书册搁了下来,转过脸,幽诡浓艳的血眸,神光黯淡,就那么空濛地凝着她。
不是,被他这么默默无言的盯着,为什么反而尹三五觉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