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
“阿瑶姐姐。”
耳边声音乱哄哄的,尹三五手撑在九堇肩侧,整个身子虚压在他身上,令人难安的碰触是没有了,只见他神情谦雅地平躺着,一派荏弱好欺的样子,未绾的青丝宛如流水一地漫开,有很淡的水芝香糅合着男人的味道缓缓地浸出来……
只觉他虽仅一张几乎泯然众人的清秀容貌,一对诡异的血眸竟似从深邃眼眶中开出的旷世绮花,妖娆浓艳,浑身却又清风朗月,不染纤尘。
咚咚咚。
耳边有令人无法忽视掉的心跳鼓点似的,闻声,九堇绒长的睫羽微抬,无机质的血瞳中死气沉沉的空濛,偏生一对长眉如远山雾黛,柔和温润。
“怎么了?”他面色无澜地平静睨她,又似是在笑。
那一刻,尹三五觉得整个骨头都是软绵绵的,蓦然,白绫青绫交织席卷,如果屋内的物件不被刮得噼里啪啦乱往下坠的话,还挺好看。
很快二人皆被绫罗一圈圈紧紧缠裹住,尹三五这才从九堇那似在微笑的神情中回过神来,手腕一转,指刃刺啦一声便划开了一段白绫。
“别动,你不是想知道么?”九堇的声音淡淡响起。
尹三五动作不禁滞顿,见他唇瓣一直轻抿着,不由讶异,这就是传说中传音入密的神功么?
“我要你在师傅坟前以死谢罪。”
也就是这么短的迟疑间,月瑶倏然将手中的白绫狠狠一扯,竟将两人带离了地面,疾似御风而行。
月极宫这一行人一路就不曾歇过脚,离了淄乡已不知多远,这种似一只放飞纸鸢的感觉让尹三五有些头晕,但偶尔九堇会传音入密给她说几句话,打消她反抗的念头。
诚然,有什么能比与九堇一同到月溪照的墓前对峙来得更清楚呢?
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他愿意跟她讲讲的话,何必这么麻烦,眼下显然就是他不介意她知道,却又不想亲口说。
为了让她安心,他甚至说会将行踪知会凰七七,其实按照舆图所绘,朱雀仙宫就在兽国的南方,与月极宫不仅顺路还离得很近,也许,凰七七很快就能追上来……
尹三五依旧疑窦丛生,心里有无数声音在说,应该割断白绫,远离这群月极宫的人,可每每九堇说‘别动’‘没事的’,她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安然地当一只随风飘荡的纸鸢。
必然是因为月溪照的墓地,她还是有那么几分兴趣的,她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从淄乡到沧雾山的路程最快也要一两个月,要是一路都这么飞,快是够快了,就是有些吃不消。
这一飞,竟是一路到了陵安城才停下,陵安城可由水路一直到渭城,再过几个边境小镇就到沧雾山了。
这会儿已是更深露重的子夜,月瑶并未进城找客栈,而是投宿在城郊一间农家,那农户似乎与她颇有几分熟稔,很快就安排出刚刚好的房间。
不幸的便是,尹三五与九堇就被扔在了柴房,月瑶伤势较重又一直赶路,安顿下来便被几人搀扶进屋内疗伤。
尹三五一路观察下来,一行人绝非凰国人那样不懂术法,他们以月瑶马首是瞻,之中月色年纪最幼,很受照顾,有个叫月影的女子最年长,背着药箱一眼能看出是善岐黄的。
两人已不是被白绫缠如胖蚕宝宝,却吸入了类似软筋散的药物,除了初初感觉浑身无力,尹三五这会儿一点不适都没有,不用想也知道是九堇解的,不过这样又有什么差别,还不是只能窝在柴房里挨饿。
“为什么我们不干脆挟持他们?大人难道有受虐倾向?”尹三五转着眼珠睃巡着这间破旧的柴房,没有油灯,房顶却破了个大洞,月光与星光一同洒进来,倒是能看清物事。
尹三五背靠着柴禾堆,翘着腿儿,叼了根干草剔牙玩儿,就这柴房惨兮兮的构造,一下雨所有的柴禾都得完。
“月极宫的人,宁死不从的传承还是有的。”九堇依旧从容淡雅。
“得,就你我不像是宁死不从的人,对吧。”尹三五横他一眼,突而吐掉嘴里的干草,问:“你其实是想说月溪照宁死也不屈服在你的淫……呃,神威之下么?”
九堇睨着她不说话,她被那双鬼魅的血瞳看得背脊骨都阵阵发寒,眼神儿溜开,“大人,大晚上的你那眼睛还是不要到处瞧比较好……”
九堇目光微黯,敛下睫,睫毛长得几乎盖住了整只眼睛,真是……连女人都会嫉妒的两把绒睫扇。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那道破破烂烂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响。
来人正是月色,月光下他一身青衣,端是好个清灵俊秀的少年郎,他小心翼翼地回头望望,确定没人跟来之后,才一手提着红纸糊的灯笼,一手拎着食盒溜了进来。
“姐姐,你饿了吧。”他这话完全平铺直述,并非问句。
尹三五故作无力地点点头,能不饿么这么一整天,就见他打开食盒,端了一只海碗出来,白花花的米饭上面铺着红红绿绿的菜,一看,就晓得是些个残羹冷炙。
月色见她不接,恍然忆起她被下了药应是浑身全无力气,又取了双箸,夹菜喂到她唇边。
尹三五抿起唇,斜斜地睨着他,他一张白净的脸倏地就红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左顾右盼不敢看她,嗫嗫开口,“我会跟阿瑶姐姐再说说,当年的事你是无辜的,一切都是……”
他眼神儿不禁瞄向一旁的九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