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小心地沿着月色走过的脚步踩过去,尹三五不能只靠着牵着凰七七前行,她还需要次次回头,俯下身来,以手带着他的脚踝,让他落步于正确的位置,如此,即使这一片盐壳地并不算大,却怎么也快不了。
如斯情况,月色也不好催促,只得愈发放慢脚步,他每下一脚,除了先看准平地,还要以两分的足力去试探那盐壳晶体是否够坚硬,毕竟这片盐壳地遭遇经年风蚀,它本身无坚不摧,但时不时脆裂凹陷亦是常事。
尹三五正欲再次转身俯下,脚下倏忽传来喀喀地一阵细碎脆响,当即心中一惊,本能地想移步稳住自己。
“莫动!”月色听到细微的动静,连忙轻喝。
奈何已来不及,尹三五的脚步无法保持不动,但除了落脚处,周围俱是上下起伏的盐壳獠牙,瞬时一个踉跄栽下去。
离她最近的凰七七,凭着听声辩位,倏地伸出手将她扶住。
尹三五被他这么接住,倒是稳住了身形,却觉小腿处微微一凉,垂眸便见裤腿儿已被盐壳划开一道口子,那盐壳显然锋利到了极致,她尚未察觉一丝痛楚,一道血痕霎时跟变戏法似的浮现在皙白的小腿处,继而鲜血如注。
“嘶……”尹三五不禁吸了口气,这才感到剧痛蔓延。
凰七七闻声不由微微侧过脸,“怎么了?”
尹三五瞥一眼他脸上五寸宽的白绫,“没事。”
月色一听,便放下心来,犹自在前带路道:“我们尽量再快一些罢,即使是风蚀发脆的地方,若是稍微走快一些亦能避免几分。”
尹三五站直身子,又去牵凰七七的手,笑嗔道:“听到没,你这个‘瞎子’可定要小心些。”
凰七七本想再问几句,亦被她这一番话给堵住了嘴。
傅伯一路跟上来时,就见地上竟有蜿蜒的血迹,登时心中一凛,沉吟片刻,却是没开口多问。
眼下,不管是谁负伤了,最紧要的是先走出这片吃血的‘獠牙地’。
沙漠里的日头毒辣到让人头晕目眩,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几人才走出那片盐壳地,双脚一踏进沙地,傅伯都不由感叹,两相比较之下,沙漠真是太好走了。
尹三五将将走进沙地没几步,便再也支撑不住,连同沉甸甸的行囊一同重重地跌坐下去。
“姐姐!”
“小主子!”
……
一路过来,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入夜,果如月色所说,盐壳地之后不远便有无数的土墩,奇形怪状地矗立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
风沙打着身上的衣物细微的沙响,露在外的双手都被擦出一丝微微刺痛,时而吹开的沙地中会浮现一具或人或动物的尸骨。
这般恶劣的环境下,还是有生机蓬勃的骆驼刺生长在沙地里,随着风摇摇曳曳。
在土墩背后能避风沙,傅伯就拿出行李中的物事在此结营扎帐。
月色正以带来的水给尹三五先清洗伤口上的沙砾,口中说着:“没及时包扎失血过多才产生了昏厥,吃血地里受的伤确实很疼,兴许好几个月都不能够结痂……”
他声音一颤,察觉周遭的氛围似乎都阴翳下来,偷偷瞟了一眼身旁一声不吭的凰七七,才又颤巍巍地道:“不过那吃血地的石头没毒,现在及时给姐姐包扎上了,不会出人命的。”
凰七七依旧抿唇缄默,若非他眼睛不便,也不至于让她受伤,及时此刻,天色还未黯下来,他也无法查看她的受伤情况,一肚子烦躁却只能对自己发。
入夜,温度骤然凉了下去,无数大小不一的土墩子在夜色的烘托下彷如一个个诡谲的坟包,在黑夜中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帐篷外,月色拾了不少干枯的骆驼刺来燃起了一堆篝火照明取暖。
帐篷上挂着一排小石块,被风卷过便会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用以防止深夜各自入睡之后,万一起了大沙暴无法感知而被活埋。
帐篷内,只有极其熹微的火光透进来,尹三五还睡着,凰七七就守在一旁,脸上的白绫已取了下来,神色苍白疲惫,身影被火光映在帐篷上,拉得很深很长。
狂风突起,fēng_liú呼过形态各异的土墩子,形成怪异到凄厉的嚎叫,篝火被卷起,留下漫天零星的火点,帐篷上缀着的小石块疯狂地互相碰撞出闷顿的曲调。
“不好,是沙暴!快躲进帐篷里!”月色一张嘴便吃了一口沙子,拉着傅伯便往帐篷里跑。
火光尽灭,呜呜的风声像是鬼哭,将帐篷吹得哗啦啦地几欲拔地而起。
“殿下。”傅伯进来先是跟凰七七见了个礼,才又问月色:“月公子,这沙暴厉害么?”
比起沙漠里的狼群或是毒物,傅伯更担心的是沙暴,这种东西可不是武力能够解决的。
月色听着外面的动静,迟疑道:“我们在土墩子后面,照理是可以避部分沙暴。”
这句话便就模棱两可了,傅伯忧心蹙眉,“该不会是……鬼蜮……”
他话音未落,声音便被卷进了风中消散,整只帐篷突地似被连根拔起,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作出半点反应。
凰七七倏地就将尹三五抱起来,彼时,月色亦赶紧划出一条白绫,绞住傅伯的腰,自己使出千斤坠试图稳住身形,一道巨大沙浪猛烈打来,瞬间就将所有都掩进了黄沙之中。
滚滚黄沙将整个天地都卷得迷离昏暗,黄沙似浪,狂暴地怒号着,冲散所有能见之物,无数土墩子在沙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