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小筑。
四方桌几上已备好一碟碟菜肴,还有一盏飘零着玫瑰花瓣,冒着袅袅热气的奶露。
雾气缥缈中,那人一头青丝如流水般散落下来,身上繁复精美的皎白九重纱衣,以特殊珠光丝线绣了大片的水罂粟,泛着淡淡的如鲛珠般的光晕,宛如冬日昳丽艳阳下的一片灈灈水色雪光,虽绝美却易逝。
那是天下第一制衣圣手风轻几乎求着凰七七收下的——洛神。
世上再无人能驾驭此种美轮美奂的衣衫,少一分颜色便沦为人托衬衣,而非衣托衬人。
这衣裳看上去美则美矣,却十分繁冗,单就说外披,那雪珠纱虽薄如蝉翼却有足足九层,一套衣裳穿下来,就要耗去大半个时辰,是以凰七七穿的次数并不多。
然而今日他不过初初清醒些,便强行要出来用膳,还花了半个时辰穿好这件洛神。
前几日凰七七昏沉养在兰芳小筑,容懿都打发了尹三五去仆从房睡,那女子却几乎每夜都以各种方式试图偷溜进来,爬窗撬门都给做了出来!
当真无耻之徒呵!
没一次不是被傅伯给拎出去的,发情也要看个时候,凰七七这虚弱得能经得起她折腾么!
然而,容懿偷偷瞅着白衣美人的脸,那双幽深的美眸,瞳仁色泽淡化许多,已近乎半透明的琉璃色,若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异常唯美空灵。
浅色,总是给人一种纯澈干净,却又弱不胜衣之感,他的变化令容懿愈发忧心忡忡,“殿下如今体弱,还要养些日子,如非必要,莫再乱用灵力了。”
凰七七昏睡时依然是琰的模样,不知他用了多少力气才恢复成现在的样子,那眼睛虽还未变异瞳,却已然不同。
他实在怕凰七七会迷失了自己,又怕他撑不过下一个朔月……
琰,除了有神祇一般的慈悲怜悯,还无七情六欲,也即是——喜怒无常、冷血无情。
凰七七缄默地盯着桌上的奶露,容懿不由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逞什么强非要起身,力气都没恢复过来罢。
容懿恭恭敬敬地捧起那盏奶露去喂他,“多加了半钱珍珠末,安神的,这些日子殿下也没一晚休息好。”
即使昏昏沉沉无法动弹,也五感敏锐地听闻,半夜里她爬窗六次,撬门八次,唤‘老公救我’十八次。
“嗯。”凰七七绒薄的睫羽优雅微垂,唇角淡淡潋着几不可察的笑。
他嗓音本就是清冷而柔的,此刻带了几分羸弱,愈是温柔的不像个样子。
容懿听得心神直荡漾,他家这位殿下确实哪哪都太勾魂!
彼时,尹三五几乎是突地撞开房门踉跄地落进屋中,瞥见房内的情形,她微微愕然。
只见容懿半跪在白衣美人脚下,一勺勺将奶露喂他口中,那动作小心翼翼,温柔得都要化了。
而白衣美人半垂落睫那一副柔弱姿态,那张精致面孔神情无澜却似有几分娇羞荡漾一般,乖巧而顺从地小口啜饮着。
端是如花美眷,郎情妾意。
容懿倏然回头望向她,眼神不善。
“……打扰了!”尹三五尴尬地退到房门处,她今天似乎点儿背,走哪儿都撞破别人的好事。
“站住。”声线如缱绻流水般细缓,复又说,“过来。”
尹三五沉吟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没太仔细瞧凰七七,却怎么觉得他睡了几天之后,似乎愈发美得祸国殃民了。
“给她。”凰七七秀长微翘的睫毛始终虚弱地微垂着。
容懿稍颦起眉,还是将那盏玫瑰奶露递给了尹三五,冷声嘱咐,“殿下初初醒来,要仔细伺候着。”
尹三五没接,容懿却死命儿地往她手上推,推搡间,啪的一声那细致描金的碗盏就落碎在地上。
“你……放肆!”容懿气结,细长凤目瞪着她。
“我手疼,端不了这个。”尹三五掀开右手袖管,只见那极其纤细手腕淤青了一大片。
凰七七这才缓缓抬眸,那淡如琉璃妙目双瞳,美如流水,却有些凉意,“何人所为?”
尹三五初见他浅色幽瞳时心跳遽然一滞,他这模样还能更招人么!
她可是生生可煎熬了十日睡不好,现在不仅是脸色苍白,眼底还泛青!
尹三五一双大眼死死盯着他依然艳色如滴血的精致唇瓣,想生吃!
“咳咳!殿下问你话呢!”容懿皱着眉头,发情期雌性的馋相实在是不堪入目!
她一溜烟地凑到凰七七眼皮底下,眼神简直炽烈,“不重要,你好些了么?”
心中暗忖,他要是答好些了的话,她就啃他个十回八回的!
凰七七默不作声地抓起她的手,再问,“何人?”
“都说了不重……唔!疼!”尹三五脸色煞白,他叩她的手太用力了,但他的手只有很低的温度,就像是余温一般毫无生气,指尖还似微微发颤。
“药来。”尾音悠缓,他稍松了力道,神情似乎异样平静。
尹三五却总觉得他这样很怪,像是虚弱无力到话言辞都精简成两三字。
容懿闻声便翻着药箱拿了一瓶药,一卷细纱,“雀小姐这是被钝器伤着了,看淤青大小恐怕是还伤到骨骼了。”
尹三五顺从地将手伸出去,任容懿上药,但他动作细致却算不得温柔,疼得尹三五不停龇牙。
“叫什么!不仔细些生不好碎骨头你这手就废了,难为你还精神抖擞的,也不知在外头惹了什么事儿。”容懿见她手不老实,脸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