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亮这时才回味过来,恼怒得脸色发青,喊了起来:“大宋泱泱上国,岂能随便就给你王爷称号?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没察觉身边的麻束有些不自然,这话里的意思,合着大理就是边辟小国了?------虽然事实上的确如此,但没人会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难道大理就在小孩子过家家?
“长孙弘,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大宋上了海捕文书的朝廷钦犯!朝廷顾念你在边陲经营蛮地,约束蛮众有功,故而赐你官职,容你罪过,你可别不识好歹,妄图更多!须知大宋一官一职都是天子亲授,莫大的荣誉,你不要仗着有些许蛮众,几千蛮兵,就忘乎所以,我提醒你!石门蕃非法外之地,一样是我大宋国土,制置使司不过距你咫尺之遥,随时能遣天兵过来!”
米亮横眉怒目,极为愤慨的喷着口水,一个蛮子居然敢藐视宋朝威严,这是他不能忍的举动。
麻束尴尬的站在一侧,一会看看长孙弘,一会看看米亮,两者都是他不能惹的,夹在这里,有些手足无措。
他其实有些恼火,米亮这么做,对大理其实很不好,说不定长孙弘一怒,毁了盟约怎么办?
果然,长孙弘面露愠色,冲着米亮怒极反笑:“米大人,你说这些,就不怕闪了舌头?蒙古人在蜀中如入无人之境,四川制置使司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还想入蛮境寻我的不是?天兵?你的天兵在哪里?在成都?那里还有活人吗?赵彦呐是不是已经跑到京湖路去了?”
“岂有此理!赵大人眼下就在恭州府,坐镇指挥一应事务,蒙古番外野人,灭之不过在旦夕之间,赵大人胸有成竹!”米亮口才颇为不凡,立刻就反驳起来:“赵大人不过是用的纵敌深入、坚壁清野之计,尔等蛮夷,岂能窥破大人用意?”
“纵敌深入?坚壁清野?”长孙弘不禁笑了起来,环顾左右,周围的石门蕃兵将都纵声大笑,笑声直震房梁,笑得米亮脸上红白交错。
他恼羞成怒,喝道:“有何好笑?”
“不是好笑,米大人,是可笑!”长孙弘摇着头,收住笑容道:“你们连整个四川都要丢了,准备放蒙古人深入到哪里去?江南吗?”
“这是机密!”
“哪里来的机密?街上小儿都知道,你们拿蒙古人没有办法。”长孙弘用一根手指头对着米亮摇了又摇:“你没有资格继续跟我说这些,不要浪费时间了。”
米亮梗着脖子,还要再说,麻束赶紧的拉住他,让他没完没了的说下去,今天这事就没完了。
麻束心里直冒火,大宋怎么派了这么个一根筋的武将过来,就没有聪明点的人了吗?
“长孙先生,你说得很对,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说正事。”他把米亮劝住,抵着耳朵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米亮忿忿不平的安静下来、面目不善的站到一边,方才又对着长孙弘道:“我们国主的意思,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答不答应,倒不在我,而在你们那边。”长孙弘道:“你们以为拿下了高逾城隆,就高枕无忧了?我可听说,三十六蛮部聚兵大理城外,大有为高氏撑腰的意思啊。”
麻束笑了笑,拱手道:“先生多虑了,我来的路上,国主派人飞马送信,言说高逾城隆已经畏罪自杀,在狱中上吊了,他的亲友朋众,被义愤填膺的大理民众冲入府邸,一个不剩的被杀了个干净,现在大理城内,高氏已经连根拔起,祸害大理百余年的高氏一族,连一个残余都没有留下,皆成飞灰,蛮部酋首们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会散去,国主安抚有道,三十六蛮部拥大理而不是拥护高氏,过得一些时日,大理又会恢复如常的。”
他的这个消息,极为意外,长孙弘也面露讶然的神色,没有想到段智祥这个被权臣挟持了多年的天子,居然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丝毫不顾虑杀了高逾城隆,会不会带来连锁反应,他的党羽会不会兔死狐悲的起兵反叛?直接一了百了的灭其门了事。
“.…..义愤填膺的民众百姓?”长孙弘意味深长的看着麻束,哂笑道:“国主真是众望所归啊。”
“先生说的是,国主睿智聪慧,亲掌国事乃大理之幸。”麻束也道:“请先生在龙首关停留休整,待国主赏赐过来,赴镇北王辖地镇守吧。”
他朝米亮的位置看了一眼,又道:“米大人过来,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米亮正在生着闷气,闻声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意图,于是忍着脾气粗声道:“不错,制置使赵大人也有言道,大理之乱,源自高氏挟主攥权,石门蕃清君侧理所应当,不过此刻大理已平,石门蕃不可再纵兵入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理国主自有自己的应对,石门蕃不可违逆!”
屋中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居中高坐的长孙弘身上,这个面容瘦削的年轻人,把两只胳膊交错叉在胸前,低头凝神正在思量。
麻束和米亮对视一眼,等了一会,粗犷的米亮又有些耐不住了,开口就想说话,却听上面的长孙弘吐出了几个字。
“我知道了,既然大理已定,我们石门蕃不会再往前了,请两位回去复命,就说我长孙弘在龙首关休整之后,自会撤兵。”他抬起头,漠然的说着,不咸不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先生说的话,我记下了。”麻束大喜,连忙拱手称谢:“事不宜迟,我这就启程回禀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