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搅缠了一夜,晨起时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远方泛起失色的淡灰,天地间却还是朦胧的,但檐下倒悬的水帘总算显得透亮了。
尽管气虚得要命,萧曼却几乎整夜未睡,大半宿都靠在榻上,怔怔瞧着窗外。
那里是皇城的方向,依稀似还能望见些重楼高阁的影子。
明明事不关己,为什么却会生出牵肠挂肚的心来?
她有点儿不明白,甚至都不知道担心的究竟是什么,可一回想起昨日秦恪离去时的背影,就像那晚在黄瓦门外瞧见的一样,孤单单的孑然一身,偏生又是那般倔强傲然,总是萦绕在脑际中,怎么也无法抛开不去想。
虽然不知道内情如何,但从曹成福说的那些话也能猜出事态的严重。
太子妃十之**是死在他手上,宫中先前那些变故多半也是他暗中布局所为,如今事情败露,秋后算起账来,原先有多大的荣宠,这时候只怕连性命也抵不过。
这一夜过去了,也不知他现下在宫里如何,是不是已经被下了狱。
萧曼叹了口气,不自禁地想起臻平帝当日问庐陵王的那句话。
“倘若有个心中喜欢的人做了坏事,该如何自处?”
这本就是句暗中敲打的话,甚至可说是已在明言劝诫,如今想来更是振聋发聩,只可惜他全没当一回事,仍旧我行我素,不知悔改。
按说他往日恶名在外,如今又犯了这些不可饶恕的罪过,就算被处置,也是咎由自取,但她却总觉得他并不是这等一心为恶的人,至少不是表面瞧着那么简单。
风从外面透进来,身上不禁有些冷。
萧曼躺不住了,索性撑着手慢慢坐起来,把外袍披在肩头,从银镯里取了针出来,刺着小臂上几处活血通窍的穴道。
试了一会儿,只觉身上血气稍旺了些,手脚也恢复了点力气,可还想继续施针时,瞥着外头越来越亮的天,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就在这时,外间叩门声响了三下,随即便见两名哑婆子走进来,一人捧着吃食,另一人拎着洗漱的汤水,放下之后,便上前伺候她起身。
萧曼怕被她们瞧出真面目,当下打发她们出去,自己慢慢拾掇好,洗漱之后,吃了碗枣粥,只觉精神也稍好了些。
这边才刚把碗放下,便又有人敲门,却是张怀的声音在外面道:“秦奉御用过饭了么?小的奉命,送秦奉御回宫。”
她一听这话,心头竟泛起一丝迫不及待的喜意,回应了一声,整好了衣冠,便推门而出。
张怀微躬着身立在廊下,先在她脸上打量了两眼,试探着问道:“车驾便在外面,要不先请秦奉御稍待,小的唤两个婆子来扶着过去?”
“不用,我还走得了,回宫要紧,快走吧。”
萧曼不愿这么麻烦,故作四平八稳地答着,当下便径直出了廊,张怀也没再劝,立时张了伞跟上去。
“督主……可传了什么吩咐么?”
她怕走快了一时间吃不消,步子放得不紧不慢,刻意掩着心中的关切,变了个法问。
张怀是个心思通透的,又怎能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当即回话道:“回秦奉御,昨夜只有督主一个人进宫,连曹少监也没跟着,小的更不知仔细,也没听有什么话传出来。”
萧曼“嗯”了一声,心下却有些失望,原想他是秦恪身边知近的人,总该能听到点实信儿,没曾想却是白问了。
她蹙了下眉头,不免更有些忧急起来,脚下不由快了些,出门上了车,由张怀驾辕,径直出了水月坊,折转向西。
雨天的路有些难行,好在这天气街上行人却少,一路倒也没误多少工夫,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皇城脚下。
车子进东安门时还一路畅通,堪堪刚过了两重牌坊,到皇恩桥前就停了下来。
这里已是禁宫的范围,车马止步,入宫剩下的路萧曼只能步行了。
未免叫守卫的人瞧出端倪,她没让张怀扶着,自己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接过伞,在东华门外验了腰牌,径直走进去。
从这里到养心殿不过也就是里许的路程,她却只能十步一歇,饶是如此,仍旧气喘吁吁,头昏眼花,双腿像灌铅似的重。
等终于捱到养心殿时,身上已被冷汗塌透了。
她没敢这副样子进去,寻了个僻静处,抹净汗,坐着稍歇了片刻,又用针刺了会儿穴道,感觉稍稍缓过劲儿来了,这才转出来,走进院门。
还没到内院,隐隐就听到有些窃语私议的声音,似乎说的都是秦恪的名字。
萧曼听不真切,等进去,那些值守的内侍一瞧见面,当即就都闭了口,慌不迭地上前见礼,眼神中却都透着怪异之色。
她情知在这里不好开口问,索性便装得面色如常,瞥着通廊内道:“我昨日不在,陛下情形如何?老祖宗这会子在身边么?”
旁边当即便有人应道:“回秦奉御,陛下……昨个儿晚上歇得不怎么好,天刚亮那会子才睡下,老祖宗也一直陪着,刚才才去隔间里歇了,只叫小的们在这儿候着,若是秦奉御到了,便叫去见。”
这就是有要紧话说的意思了。
萧曼心里不由打了个突,愈发猜不出秦恪现下是个什么光景,当下点了点头,自己走进殿中,循着通廊绕到偏厅,再转入里面的窄廊,来到焦芳惯常所歇的那处小隔间。
刚到外面想要叩门,就听里头响起一声略显沉闷的咳嗽,紧接着便听那苍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