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站在账外,目光深沉,四周扫视一下,发现墨朱站在栅栏外看着他点了点头。
高毅认为自己懂了他的意思,就直接走进账内。
现在还未入夜,账内却都点着明灯。明灯下十几个乐师在演奏音乐,曲调舒缓却隐露峥嵘,让人心里安静的同时,也涌起一股慷慨之情。
这是《卫风》中的曲子,听久了甚至察觉到长剑溪流,清越如雷之象。
和谈的场合当然不会是剑拔弩张,当然,也不会是敞怀大笑。而是一幕幕恰到好处的提议与允许,一次次巧妙周旋的言谈,以及皆大欢喜的条件慢慢向下谈去。
高毅站在帐门内,身躯挡住大片霞光,这让他的后背像是血染的
他最先看到的是吴建吴。
吴参谋坐在案边,和一名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在附耳密语,脸色时刻变化。仔细看去,两人神色都有些迷蒙,吴建吴只顾说,山羊胡只顾听。
军帐的格局,其实很简单。主位在中间,装着竹文的辎车堆在角落,兽皮地图支架立在主位后方,帐上的支架挂着灯火,照亮着大致的布局:两条相对的桌案一张张在主位两侧向帐门延伸,主位在高毅的视角里是横着,两旁的侧坐则是竖着的。
左垂首,是吴建吴以及山羊胡的男人窃窃私语;右垂首,则是其冉轩干脆在桌案上与一紫袍老者对峙,目光不善,眉头紧锁。
马敬身边一名侍从看了眼高毅,低头对正坐的马敬说了几句,除了左右垂首,账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顺着马敬的视线转移到高毅身上。
马敬本来拿着酒杯,举在半空,似乎正要与众人干杯助兴,此刻看到了直接进来的高毅,心里暗暗叹气,就把举起的酒杯放了下来。
坐在左亚席的,是一个女人,高毅躲避马敬的目光,无意看到了她的脸。
这女人皮肤白皙如玉,嘴唇红润,瘦尖的脸型,是中原人普遍认为的美人模样。不过向上看时,高毅发现她的眼睛位置环型包着一层青布,头发不长,仅仅至脖颈,弯曲而紧绷得翘起,看起来反而像是胡人。
她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的转头来,“看”着高毅,隐隐的笑了一下。
高毅急忙转过头,却不由得通过眼角偷偷瞥去目光。
她跪坐在案前,灰黄相间的长袍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谈话动作舒展,高毅却注意到她似乎并没有带贴身武器。
一高一矮两名持剑人士站在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身后,神色肃穆,他们虽然露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却竟然也看不出年龄!
矮个剑士眉目发皱,面相冷硬,仿佛脖子上顶着的是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就转过头来,冷硬的看着高毅,目光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只是在灰袍女轻敲桌案时才收敛下来,隐去狰狞神色。
高毅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马将军。”瘦高个剑士仰起头,直视马敬。
马敬咳嗽一声,道:“吕君,你找的人到了。”
与吴建吴一直在密语的山羊胡中年人“嗯”了一声,转过头来,先是拿起桌上的羹汤喝了一口,畅快的出了一口气,大声道:“来者何人,大胆,见本君子还不行礼!”
他口气狂妄,但一股浓重的酒气从他的身上发出,高毅心里不忿,脸上却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搞懂状况。
马敬又咳嗽一声,面露惭色,对高毅呼道:“这位是吕相国,从卫国奔波至此,舟车劳累,已是醉了。”
“呵。”那灰袍女子冷笑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继续道:“他醉得时候就是一条发疯的猴子,高百将不必管他,这次找你的人,是我。”
这话是对着高毅说的,高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间竟然立在了原地。
“跟你说话呢!”那个矮短得跟吴建吴有一拼的剑士厉声道。他说完还没等高毅回答,女子冷冷的声音就传过来,“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轮到你来大呼小叫,还是说你以为你已可以把我这个主人不放在眼里了?”
剑士神色一楞,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人言语间会向着外人,但听到女子的后半句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急忙解释道:“我主,他可是”
女子伸出一根玉指,“面壁谷三天。”剑士惊骇欲绝,声音变得有些变形:“其实”
“十天!”
剑士瞬间闭嘴,闭得比谁都快。
他脸上的汗水与后怕之色更是溢于言表,在他眼里,在面壁谷之内的“十天”与外界的十天完全是两种概念。
高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矮剑士还用敌视的眼光看着自己,现在则像是斗败的公鸡,脑袋无力的垂在胸前。
灰袍女向高毅招手,高毅走上前距离一丈,就不肯寸近,主位上马敬提醒道:“这位是齐相国的贵客”
齐相国?高毅向右垂首看了看,其冉轩正与一紫袍老叟在桌上指指点点,桌子上一切皆无,这两人却都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说话:
“十九路十三。”
“十七路十。”
“四路九”
原来这两人竟是在下盲棋!
那老者似乎听到了马敬的声音,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圆滚滚和蔼的脸,但没有张嘴,就急忙转回战局,连连揉头:“差点忘了,你是四路七有一手?”
“当然,我说齐相国,你大龙越界出头杀,还在这里填草,有什么用,快认输算了!”其冉轩大声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