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九月依然十分炎热,坐在索道缆车上向下俯瞰,几艘游轮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驶向远方的嘉陵大桥,高低起伏的山峦围绕着幢幢楼宇,好似令世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樊笼。
秦力有些痴迷于纵横交错之间游走的车水马龙,甚至已有些听不大清楚耳边的说话声。
他只是觉得心中有些疲乏,不由得抬眼看向了高远天空中的太阳。
这光芒有些刺目,叫他的瞳孔轻轻收缩,也叫他的眼眶有些酸涩。
数天前,一纸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如同一艘小船,带他来到了江城,那一天他背着行囊,在人头攒动的火车站中走出,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中充满了阵阵憧憬。
只是今晨响起的一通电话,好似将所有的憧憬都化作了无望。
那个他梦寐以求,并痴迷了三年的女孩竟在一场车祸中永远的离开了尘世。
秦力犹记得送他去火车站台时,那个女孩手掌里的温存。
挥手时,那一颦一簇,令人着迷的笑容与淡淡的忧伤。
秦力更记得那个女孩大喊着还会在江城遇见的声音。
只是,那些音容笑貌好似都已经遮上了淡淡的枯黄,正如即将取代夏日而到来的秋天,要令一切都变得陈旧。
心中的叹息还未停止,缆车却已经来到了江的对岸。
人们匆匆的离开。
秦力也只能悄悄地擦去眼前令他视线有些模糊的水珠。
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人潮走在路上,原本已经有些习惯的城市,又变得陌生了起来。
天空中的烈阳带来的不是炎热,好似化作了冰寒。
他背着背包,像是一头野牛般向前奔跑,想要就这样横冲直撞的离开这个他不想要接受的现实世界。
恍惚之间,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定格了。
奔行间,秦力只觉得那些行人们行走的动作好像停止了,他们抬起了脚,身子前倾,但却成为了一个个雕塑。
喘息之间,秦力拄着双膝,看向了周围,原以为一切都是错觉,但那些行人的的确确都停了下来,就像是全世界在一齐开一场玩笑。
微风拂过树梢,发出微微的响声,秦力甩了甩头,只觉得好似在做梦一般,就像是这一切,好像不是真实世界,而是变成了虚妄。
秦力突然间抬头,看向了远方的一切,大地在托着青山楼宇,渐渐的掀起,定格的人们浑然不知他们好似在随着大地的改变而改变。
那些楼宇开始不断地横移,改变着他们原本的位置,一个又一个行人,开始突然消散,化作星星点点,随风离去。
秦力奋力摇头,或许这是一场梦,只是他却不知道这场梦是从何时开始的。
眼见着巨大的阴影遮蔽住了半个天空,折叠的大地好似要将他封入其中,下意识的,秦力转身,开始疯狂的奔跑了起来。
轰隆隆隆……
楼宇与楼宇在相互撞击,瓦砾与碎石夹杂了尘土,化作剧烈的劲风,推着秦力不断地冲刺。
秦力回首,余光间看到大地在消亡,人们被卷入到那些尘埃里,消失不见,他吃惊的看着一切,但前方的声音却惊醒了他。
绵延如龙的江水,正在随着大地升空,那穿过江面的吊索倒悬在了高处,终于再次狂压了下来。
秦力震撼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能自已,同时也清楚地知道,他已——无路可逃。
轰隆……
轰隆……
秦力眼前的一切被烟尘与黑暗遮蔽,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画面。
……
滴答……滴答……
书桌上的闹钟指向了早上的七点三十分……
铃铃铃铃铃……
急促的铃声扰人清梦般的响起。
秦力猛然间坐起身子,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睁开眼睛的瞬间,忍不住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
看着宿舍里面一如既往的景象,原来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的心脏突然间砰砰砰的直跳了起来,先前所经历的一切,太过的真实,让他有些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了。
宿舍里的几个室友纷纷在床上胡乱翻身,用枕头掩住耳边的声音,绰号胖子的室友茂凯拖着肥胖的身体,挠着寸头,半死不活的道“哎……又到早上了,我明明才刚刚躺下……”
原本,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但落在秦力的耳中,却好似十分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听过相同的话一般。
秦力伸手,从枕头边上拔下已充满电的手机,看向了手机上的时间。
九月二十三日,早上七点三十二分,大学开学的第十二天早上。
秦力瞪大了眼睛,心脏再次飞快的跳了起来,就是今天,先前在梦里,他在九点钟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面接到了那个女孩临走前发来的短信,是对不起三个字。
接着,电话就被路人拿走,拨来了一通电话,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路人,告知了秦力女孩的事情,并将女孩送去了医院。
其后秦力便离开了学校,跑到江边,过后大约中午的时候,打电话回去,女孩的母亲接了电话,告知了秦力女孩抢救无效。
之后,秦力就坐上了缆车……
秦力迟疑之间,拿起手机,翻开了通话记录,点开了最上面标注为“她”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嘟……
“喂?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起床了么?”
电话那头响起了齐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