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夜幕再次降临。
对于被围困的寿春百姓来说,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透过狭窄的门缝或格窗缝隙,他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每一个经过门前或窗外的人,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大街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走过的兵士和将领,乃至谁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们都看在眼里,却始终不发出半点声响,惟恐惹火烧身,无辜被殃及,还连累一家老小。
这种生活状态早已不是第一天,被围城的这些天里,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随着夜幕缓缓降下,又一个白昼在沉寂当中悄然流逝,黑夜笼罩着寿春城。
然而这种黑暗反而让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感到一些轻松,绷得紧紧的心神终于可以松弛一些,不用紧盯着门缝或格窗洞眼儿,只需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即可。
黑夜里,普通百姓家里大多没有点灯,黑暗似乎成了他们的保护色。因为黑暗中他们看不清东西,别人也看不见他们,从而不会伤害他们。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黑暗似乎比白昼更有安全感。
有了这层保护色,置身黑暗中的百姓才能稍稍安心一些,不用像白天那样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喘,屏息噤声,只能用嘴呼吸。
也许,黑夜比白天更自由。
夜色渐浓。天空中挂着稀稀落落的寥寥几颗星辰。
时至月末,月亮“放假”。惟有遥不可及的几颗星辰还在坚守“岗位”,给夜空添上几点光亮。为夜行人指明方向。
“喀——喀喀喀!”
亥时初刻,突如其来的清脆而尖锐的声响打破了寿春东门的寂静,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声响。直到“哐当”落地声响起之后,尖啸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便是“吱吱“开门声。
眨眼间,东门外的吊桥砰然落地,连续十几天不见动静的城门。骤然大开。
“嗒嗒嗒———轰!”
城门开启的一瞬间,数以千计的战骑疾奔出城。冲过吊桥,冲进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紧随战骑之后的是数以万计的步军。上万名兵士如洪流般疯狂冲出城门,那拥挤如潮的人群撞得城门“嘭嘭”巨响,踩得吊桥“嘎吱嘎吱”脆响。似是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震得大地轰鸣。就在东门突然打开的同时,西城门也在同一时间开启。
从西门突围的袁军将士同样多达一万余人,同样是战骑开道,步军紧随其后,而后一股脑的冲过护城河,冲向围堵城门的盟军临时营寨。
值得提的是,无论是东门还是西门,出城将士一律不点火把。不打旗号,不喧嚣、不声张,步履一致。目标明确。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这一霎,冲出城门的袁军步骑,没有以往冲锋陷阵的喊杀声,也没有给自己壮胆的嘶喊叫嚣,只有轰隆隆的马蹄声和嘭嘭作响的奔跑脚步声。以及那凶狠如狼的冷厉目光,还有那为了生存而战的狰狞面孔。
这些趁夜出城的袁军将士。踏过吊桥之后直奔正前方的盟军营寨冲杀过去。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挑开盟军营门前的鹿角栅栏,动作十分娴熟,似是早有准备,烂熟于心。是以他们即使没有火把,也能凭借记忆准确地找到鹿角所在的位置,继而将其拔除,为身后大队人马扫平道路。
然而,护城河对面的盟军将士并非毫无防备。
恰恰相反,当城门传出第一声巨响的一刹那,时刻盯着城门的斥候和哨骑便将袁军异动禀报上去。随即,驻守东门的江东大将吕岱、凌统、蒋钦和吕蒙等人当即披挂出营,带领本部人马出营迎敌,阻击袁军冲破防线。
与此同时,困守西门的吕布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袁军欲行突围的消息。当即他亲自率军阻击,并传令全军将士,无论如何不能让袁军冲破营寨,夺路而逃。
没错,袁军趁夜出城的目的便是冲破城外的盟军围堵。因为城外的盟军营寨就驻扎在城门正对面,封锁着出城的每一条道路。是以袁军若想出城逃生,就必须冲破盟军营寨,亦或直接打垮围困城门的盟军,打通一条求生之路,而后逃之夭夭。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冲啊———杀!”
疾奔出城的袁军将士,在与迎面阻击的盟军短兵相接的一瞬间,终是忍不住喊出口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更有底气,更加勇猛,既能给敌人以震慑,也是给他们自己壮胆助威。
经过短暂的冲刺之后,迎面对冲的两军将士悍然交锋。
“锵锵锵———啊啊啊!”
霎时间,兵器碰撞声,战马长嘶声,锐器破体声,濒死惨叫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全都交织在一起,成为寿春城上空的主旋律,而无情的杀戮则是黑夜的主题。
不同以往的是,此刻冲出城门的袁军将士再无之前的胆怯懦弱。一个个满脸狰狞,双眸猩红,近乎于疯狂,厮杀中异常凶猛,悍不畏死,势不可挡。
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本来寿春守军已经被盟军打怕了,就连守城都躲在箭垛后面,轻易不敢露头。可是今夜出城的袁军将士却好像脱胎换骨、恶魔附体一般,凶猛顽强,一味往前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毫不退却。即使被砍了一刀,临死前他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纵然杀不死对方,也要咬掉其一只耳朵或手指。
狭路相逢勇者胜。
面对如此凶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