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赫连满的靠近,晋军不自主的后退。
“禄,我们回家。”
赫连满弯下腰,用蒙古语柔声道。
“满……”
阿骨打禄抬起头,看着面前粗犷的汉子柔情的笑容,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赫连满蹲下,伸出有力双臂,绕过箭矢,拥住阿骨打禄,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喃喃道:
“禄,长大吧,我在等你卫冕为王。”
阿骨打禄猛地一震,把头埋在赫连满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你都知道。”
“嗯。”
赫连满微笑应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阿骨打禄的处境和自己当初成王前好不到哪里去。
其他两王都虎视眈眈,大可汗更是提防,想着有一天把这个叶护抹杀。
功高盖主者不赏,阿骨打禄想平安过去现在这个坎儿,塞北十三郡这个军功要不得,更何况阿骨打禄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养。
“……”
两边的几万人就这么看着各自首领抱着各自的人,实在是无话可说orz。
夕阳西下,斜晖照在赫连满的粗犷面庞上,毫无暖意。
“还有一件事。”
“嗯?”
想拥着白衣人回关的江程停住,疑惑赫连满现在又想干什么。
“在场的晋军一个不留。”
赫连满冷冷的吐出这句话,神色没有半点异常。
他们的协议是口头的,任何试图窥探的人都找不到证据,而在场的人恐怕是唯一可以充当证据的了。
自己的人自己放心,但是晋国人就不一样了,而且,那些伤了阿骨打禄的人,他赫连满要让他们偿命。
“……”
江程抿起了薄唇,不应答,但是感觉到白衣人放在腰间的手的示意,终究抑制住胸中的暴虐,转身离开。
“将军!”
晋军看着江程走了无比骇然,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悄然而至的蒙古军斩杀。
“啊——”
霎那间,血染黄土,满地殷红。
尘归尘,土归土,兵甲归亡路。
死寂蔓延抓住江程沉重的脚步,驻足却不敢回头。
“他日,血债血偿。”
声音喑哑,和坠去的夕阳一样颓丧。
“好。”
赫连满应声,此次战役只不过牛刀小试,融七八个部族的兵力,来势汹汹,而蒙古实际上只派阿骨打禄出兵,所以说打这个仗,大可汗的目的更多是削减阿骨打禄以及其他部族的势力。
对于他赫连满,只要阿骨打禄安然无恙,有朝一日定王者归来,雄霸天下,管他的他日是明天还是后天。
玉岐关城墙上,冷月无声映亡魂。
江程坐在高高的城墙上,默默注视散布百里的残骸。
冷风刮过,斜插着的长枪上挂着的军旗飘扬,为三万铁骑送行。
“片甲不留。”江程失神喃喃道。
这曾经是他的专属名词。他是手下们拥戴的铁血将军,是他们振臂高挥顶礼膜拜的战神,也是在他们喊出最后一声“将军”时,不敢回头的懦夫。
江程低头,拭去不知何时留下的浊泪。
下面是他的数万兄弟,跳下去就会和他们再一次一道披荆斩棘。
“妍妍……”
江程闭上眼,手掌覆上白衣人突然搂住他的手臂。
“岩岩在。”
“我不能,不能面对他们了。”
“那就好好活着,送蒙古的蛮人下去给他们消遣。”
“妍妍,蒙古军撤退,陛下会召我回京受封,可是我……”我他妈……怎么有脸去受封!
白衣人拭去江程滚烫的泪水,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内鬼。”
江程猛地跃回城楼上,茅塞顿开。
从这里到城门下,并越过自己的兵马防线攻陷玉岐关是不可能的。如此看来是赫连满领兵突袭的,可是从七郡到八郡之间有千万仞的沟壑为天然屏障,只有为数不多的索道联通,赫连满不会从玉岐关之后突袭,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内鬼。
“可是弟兄们……”还是离开了。
白衣人立马伸出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的自责。
“你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世事无常。”
“妍妍,我说过,这句话我不听让你说第二遍的。”
“程疾风,别傻了,还会有第三遍第四遍的。你还是看不透这世道。”
“……”
妍妍好久没有叫自己原本的名字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骠骑将军江程原本是叫程疾风。
白衣人安抚般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来到城楼另一边,他昨夜以白巾发誓的那一边,柔声道:“受不了那一边,就看着这一边吧。”
玉岐关外,万千尸冢,死寂压抑,看不到半点活物。
玉岐关内,万家灯火,静谧安详,没有受到一丝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