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
他停下脚步,低声自语。
觉得嘴唇上好像有小虫子爬过,很痒,他抬臂擦拭了一下。看到手背上那片猩红,他才醒悟,他的鼻子在流血。
先是一滴一滴,接着是一汩一汩,他脚下的地面,很快汇集了一滩因为浓稠,而显得暗沉的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龙已经因为吸足了血,微微凸起,昂首夭矫,活灵活现,仿佛就要冲破他的身体,振翅飞出。
身后传来细微的,风吹过树叶般,沙沙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
不用看,鼻子也可以闻得出来,现在,这座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埋伏了整个战狼组的人。
他一直没有花时间去想过,自己会死在哪儿。
这个问题不必要。
“阿灭!”
迎面走过来的男人,脸上并没有过分流露出痛苦,而是保持着冷静和自制。
这才是好样的,这才是教养了他四年,恩重如山的师父。
如果在董鹤的眼中也看到泪水,会令他心慌意乱。
而他现在,不能有丝毫动摇。
抬起头,他从耷垂到眼前的发丝缝隙中,看着师父,虚弱的笑了笑。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是我最好的徒儿!”董鹤快步上前,一把抱住站立不稳的阿灭,让他靠在他的肩头,接着,他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劫持我,阿灭!外面有辆车,lenka在车上……”
“……”
“变成怪物,总比死了好。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我不要看着我心爱的弟子,在我眼前死去!”
“……”
阿灭的身子,微微一震,他又听到了这句话。
少女温柔悲伤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变成怪物,总比死了好。他此刻还能清晰看见,那双含着泪水,湿漉漉的黑眸。
如果那双眼睛洞见他黑暗肮脏的灵魂深处,知道他内心最真实的,龌龊的,鬼魔般的想法……
他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本相。
宝芙要变成僵尸的那次,她要他在她失去人性时,杀了她。她会那么说,只是因为想安慰他,她想减轻他心中的负疚感。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比他自己,更早认清了他。他的坚持,他口中冠冕堂皇,自以为是的理由,不过都是虚伪的谎言。
僵尸在本能的驱使下杀戮。而他,内心隐藏着嗜血如狂的欲念,却披着保护者神圣的外衣。
他比他杀死的任何一只僵尸都更该下地狱。
“阿灭……”董鹤依然在他耳边絮语,“……坚持不住的话,就喝我的血吧……”
“……恶心……”
“……我就那么比不上宝芙姑娘吗?”
遭到嫌弃的董鹤,悲愤的慨叹,感到阿灭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冷得像冰坨。
“师父,我体内,到底有啥……”
“……”
“……除了毁灭之灵,还有一个怪物,它们在我身体里打架……”
阿灭含混不清的低语,勉强抬起右臂,右臂上那条血涂般的龙,此刻张牙舞爪,显得更加狰狞。
董鹤愣了愣,明白阿灭已经到了临界点。
如果他继续镇压着体内的毁灭之灵,执意求死,那么到来的,将是更可怕的事……
想到那件事,董鹤就不寒而栗。
这才是伏魔族对阿灭隐瞒的,真正的秘密。
再也不能拖延了。
“阿灭,那个宝芙姑娘,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不算什么……”
阿灭艰难的呼吸了一下,嘴巴里用力挤出这几个字。
“啊,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董鹤喃喃自语,心里暗骂这个死孩子嘴可真够硬的,“……我们得到可靠的消息,消失的紫鼎家元老,雷赤乌盯上了她。”
“……雷赤乌……”
“传说中最强大的僵尸之一,据说五百年前,是唯一能与独孤明对阵叫板,觊觎金蝉之血的家伙,这次突然现身,应该是想不惜任何代价毁灭独孤明……”
董鹤刻意强调了“不惜任何代价”这几个字。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阿灭对此并无反应。看来,他是高估了宋宝芙那个小女孩的魅力,低估了他徒弟对女性近乎偏执的冷感。
不得不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对阿灭做了什么,导致阿灭竟然半点儿也没学到,他这个师父最引以为傲的本领——fēng_liú花丛,怜香惜玉。
就在这时,董鹤感到怀抱一空,阿灭的身子颓然向后,仰天倒在地上。
他双目紧闭,鲜血,正从他的鼻孔、唇角溢出。那一道道红色的蚯蚓,蜿蜒滑过他特别苍白的肌肤时,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阿灭!”
董鹤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再迟疑,从脚上的战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向自己腕部动脉割去。
“不许动!”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冰冷的低喝,和一声金属轻轻撞击的声音,董鹤的脑门,被一只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轻轻抵住。
从身后那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董鹤知道自己已经被战狼组重重包围了。
他叹了口气。
“尼祖,你也是阿灭的朋友……”
“所以我才帮他!”用枪指着董鹤,那个身材高大,粗犷的面庞上,带着刀疤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低声说,“一个优秀的伏魔者,最后却变成怪物,这是耻辱!”
“把阿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