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的夜,常有寒月,月下杨树无言,下有蹊,朦胧中见二人相对。一个年轻,一个年迈。年轻的是伍煦,年迈的是黄老。不远处的荫杨客栈已经亮起了灯,嘈杂声传到这里。
伍煦此刻的冷汗湿透了鬓角和衣领,他颤动的眼睑微微睁开,看见黄老因鬼气丹蚀骨之痛而变得扭曲的脸庞却有些一丝诡异的喜悦,似乎明白了正在发生的是什么。
“别怪我。”黄老眼睛赤红,嘶声说道。“你可是和吾儿结义!不是有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誓吗?现在借你鬼气丹可留你义兄,不是义不容辞吗?”
伍煦魂魄痛苦欲裂,已经说不出话,只是不甘地看着黄老。他心中大声吼着:“我不能死!”
黄老一咬牙猛地用力一扯,手上抓着什么。当即,伍煦感觉自己体内有一道从极深处传出的声音,像是织机上绷紧的麻线绷断一般,神魂震荡,身体一下子绷直随即瘫软,失去了意识,向后倒去。牵魂线断了?!就这样死了?
匆匆赶出客栈的众人望见此情此景,大惊急怒。孙常道怒发冲冠,拔剑纵身急跃,但先前在六羊岭时他将七成真气灌注给了伍煦,此时气息有所不足,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兄李道可,说一声:“师兄!”突然纵身飞腿踢向李道可。
李道可也不惊讶,心领神会,顿足,立定,急吸一口气,一跺脚,足下已陷入硬土中。双掌带着呼啸风鸣,击向孙常道突如其来的双脚。
只见孙常道的脚踢在李道可如有千钧的双掌之上,屈膝借力,如乳燕投林,身影疾飞向着伍煦而去。
黄老拿到了鬼气丹,当鬼气丹取出伍煦体外,能看到在他的手上旋转烧蚀着,一缕缕白烟从中飘散,他立即将鬼气丹猛然拍在青铜古镜上,抬手已不见,竟是放进了青铜古镜之中。就在此时,孙常道的铁剑带着凌冽剑气已至,眼看就要削到黄老,黄老身影一晃,已在一丈开外。黄老不愿纠缠,他只想速速离去,俯身一抖,霎时化作先前那偌大的老狐。若他以狐身遁地,怕是世间无几人能追及。
说时迟那时快,清虚道长剑指一捏,喝一声:“斩!”,指间射出一道真气,初初无声息,转眼化作飞剑一般凌厉破空,浮光掠影,转瞬间到了。
唰的一下,一道虚影闪动,几缕带血的狐毛随风飞舞,地下残留一排血迹,黄老已不知所终。
掌柜老头最先赶到,将伍煦扶住,一摸鼻息和脉搏皆无,已是死相。他仍阅历无数,心中一时也茫然悲怆。
莫道人呼哧呼哧着赶到,见此景,立即从伍煦怀中翻出先前他赠予的清静符,口中徐徐一吹,有火燃起,旋即烧化为灰,被他捏成在指尖。莫道人抬头对其他人急道:“都别傻愣着,帮我把他的嘴撬开,拿些温水来!”
众人见莫道人此举,想来是有办法,连忙遵照莫道人使唤。红姑速速取来温水,但伍煦的牙关仍是紧咬,掌柜老头枯瘦指尖运劲如针按刺伍煦几处穴位,将他紧咬的牙关揉动打开,莫道人马上将那符灰和水灌入伍煦口中。弄完,手掌一按伍煦心头,长出了一口气,表情稍稍放松些。随后,让他们将伍煦抬回客栈之中。
待将伍煦放好在榻上,众人都以殷切的目光看着莫道人。莫道人苦笑道:“不用我说,诸位应该也知牵魂线断意味着什么。我方才将清静符灰灌入,取其镇定魂魄之功效,争取时间想办法救他的命。”
曾铁沙声说道:“牵魂线断,寻常魂魄离体,会被黄泉之力席卷至冥界,人便死透了。”
掌柜老头一旁凄凉说道:“然而被妖魔鬼怪所害者,或执念怨念深者,为死地所缚,成了地缚灵,黄泉卷不去,地府差役、使者便会前来收押。”
“所以黄泉必不能卷走小师弟的魂魄,马上就会有地府差人前来收押小师弟之魂?”李道可问道。
“若伍煦只是寻常人,我们向地府说个情,如伍煦原本命数未了,倒也有可能有救。”掌柜老头说道。
“然而,小伍此时的魂魄却不是寻常魂魄,而是……”清虚道长接着说。
“为今之计,我们守住客栈,不让地府鬼差靠近并看出伍煦的鬼魔之魄。同时想法子将伍煦的牵魂线续上。”掌柜老头说道。
“……你们若能守住一个时辰,或许我能将牵魂线续上。”莫道人思索了一下,说道。
清虚道长与玄岳山两位弟子闻之大喜。然而荫杨客栈诸人和莫道人却面色沉重。
“地府鬼差索人魂魄,阻之,便是与地府为敌。虽可以将低阶地府差役阻上一阻,但是如果是牛头、马面、黑无常、白无常这四尊使前来,恐怕我们是抵挡不了的。”曾铁说道。
红姑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我们一定会去做,不是吗?”
掌柜老头眼皮子抬起,眼角闪过一丝光芒,说道:“没错,我们一定会去做的。”
孙常道焦急地望向清虚道长,稳重的大师兄李道可也不禁捏紧了手中拂尘。清虚道长看了看伍煦,说道:“道可,请出希夷道剑!”
孙常道和李道可大喜,齐声答应,他们俩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随身携带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具狭长剑匣,打开之时,清虚道长起身净手方才去拿,因为里面放着的是玄岳道宗祖师希夷道人所传的希夷道剑。莫道人不禁仔细观看,情不自禁地变得恭敬。
掌柜老头看着莫道人说道:“与地府敌对,是何等大罪,我等都有必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