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扶了吧。”
“就你会逞强,大呆子!”柠柠冲他做了个鬼脸,没好气问道:
“去哪?诊所的话不是这个方向。”
柳未名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拿开了柠柠的手。
“走走。”
柠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怔。远处的街道上仍然是一片热闹喜乐的景象,而在街道的另一头,这个苍白高瘦的男子却沉默地独自朝着村庄的外面走去,看起来很有几分寂寥的意味。
柠柠又叹了口气,这个冬元节的前夜,她已经叹了好多次气了。她小跑着跟上柳未名,几乎是有些蛮横地再次扶住他的手臂,陪着他朝村庄外走去。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走了一阵,不久后,两边密集的树林枝丫渐渐稀疏,视野开阔了起来,月色笼罩处,便是了一处平坦的山崖前。
他们已经朝南方走了很长时间,没有离开赤道太远,所以此处的冬季也不甚寒冷,习习凉风吹拂着柠柠肩头的发丝,令她感到神清气爽,就连先前忙活了一晚上的倦意也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
柠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心情莫名地雀跃了起来,寻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下,却又不敢离山崖边缘太近,怕自己失足掉落下去。柳未名却似乎没有太多忌讳,就那么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坐到了山崖边。柠柠想唤他回来,又远远看见那深不见底的山谷,便缩了缩脖子,由他去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柠柠忽然出声道:
“喂,柳未名。”
“嗯?”
柠柠仰起头来,若有所思,问道:
“往年的冬元节,你都在做些什么啊?”
过了好一阵,却仍然没听见山崖那边柳未名的回答,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的,好像是生长在崖边的一块顽石。柠柠有点生气,又叫了一次:
“喂!柳未名!你听见没有啊?”
柳未名阖上的双眸缓缓睁开,终于是轻声喃喃道:
“看月亮。”
“哈?”风中传来的声音不太清晰,柠柠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柳未名便又重复了一遍:
“看月亮。”
“看月亮……”柠柠呆呆地抬起头,抿起嘴,嘟囔道: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啊,况且冬元的月亮一直都不会很圆……”
“不是的。”柳未名沉默了一阵,摇了摇头,背对着柠柠,嘴角仿佛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笑意:
“我故乡的月亮很美。”
“故乡吗?”柠柠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呐呐道:“也对,你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吧?”
柳未名的话似乎勾起了柠柠的思绪,让她想到自己那个残破贫穷的家乡。那个地方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的,从小在那里生活,能够感受到的,尽是一片死气沉沉。人们被黑死病困扰着,家家户户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等待着死亡到来的人。她的妈妈也是这样死去的。
但是偏偏是那样的一个地方,却有着一片茂盛的向日葵花田。很多关于家乡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至今记得最多的,便是当初还没有生病的妈妈带她去向日葵花田散步的夜晚,以及那位晚上偶然遇见的,足以让她铭记一生的女人。
柠柠笑了起来,笑容里带上些许罕见的苦涩,转过头去问道:
“喂,柳未名,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啊?”
崖边的苍白男人缓缓抬头,看向头顶稀薄的星空,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平静地说道:
“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乡了。”
柠柠耷拉下脑袋,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小气鬼”,坐在巨石上晃悠着双腿,许是觉得光这么看月亮实在无聊,便又问道:
“你每个冬元节都是像这样看月亮吗?就不会找点别的事情做?冬元节那么热闹,和朋友出去玩一玩,逛一逛不好吗?”
“我没有朋友。”
“哈?”柠柠显得很是难以置信:“那怎么可能,人总归是要有朋友的,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无聊啊!”
“没有。”
“你骗人!”
“真的。”
“我不信。”
“嗯。”
“……柳未名!”
“嗯。”
“你这个大笨蛋!白痴闷葫芦!”
“我不是。”
“你就是!”
“……”
“你说话!”
“嗯。”
“不许‘嗯’!”
“呃。”
“……”柠柠的脸蛋憋成了绛紫色,在石头上蜷起双腿,紧紧地抓着膝盖,恶狠狠地冲着山崖那边大喊了一句:
“柳未名!我讨厌你——”
回音从山谷深处荡荡悠悠飘来,惊起一阵鸟雀鸣叫声。柠柠喊得没有力气了,便又委屈地放下腿来,用脚后跟不断地踢着身下的石头出气。过了一阵,却忽然听得远处那道背影隐约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
柳未名终于是转过身来,与柠柠四目相对。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此刻竟是带上了几分迷茫。柠柠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情绪。
“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朋友?”柳未名看着柠柠,忽然问道。
“啊……这个……”柠柠被这听起来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有些摸不着脑袋。
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朋友?偶然相遇,偶然相识,平淡如水的交情?亦或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柠柠自己的朋友又有哪几个?在酒馆里和她一起打工的那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