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夷身体的疼痛再度袭来,她脸上的泪痕也干了,紧绷绷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核桃一般,定是红肿得十分难看。
她扭过头,想看能不能叫来人,给端杯水喝。
入眼的,是正襟危坐在门前的一人。还穿着官服,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她。
明夷觉得狼狈,把被子拉上来,掩住脸。
伍谦平走了过来,坐到床边,把她露在被子边沿的手抓了过来。明夷只觉得很有力,并未觉得温暖,这人性子凉薄,连手都是凉的呢。
她没法再像鸵鸟一样钻进去,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如此丢人。面无人色,眼睛红肿,身下都是血污,满室都有不愉快的气味,就像个被解剖了一半的动物,无措地瘫在桌上,接受着来自人类探究的目光。更如同y巡街示人,真比捅她一刀还难受。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明夷真是看不懂眼前的人。她的羞耻心也麻木了,开始敢直视他。他依然没有表情,眼神里毫无情绪。她猜测着,他开口会说些什么。
他会愤怒吗?好歹这个身体是他曾经的"q"的,会追究伤了她的人吗?不,他不会。他此刻定完全清楚这是谁做的,下人也会告诉他,谁去过侍郎府。
魏潜敢这么大摇大摆去侍郎府做手脚,也是什么都想到了。他笃定伍谦平不会为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得罪魏氏,因为魏氏与伍谦平的联姻,目前还依然是魏氏占了强势一方,伍谦平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政治生命?他也给了台阶,没有当面撕破脸,这样五千平也能装聋作哑,而魏家依然是诗礼传家,不伤人命。
他会心疼吗?可这眼里并没有一点点的柔软。仿佛眼前的人受着什么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或者,他会高兴?毕竟这个孩子是他曾经的女人和别人所生,没有了,是该值得高兴的事吧?可也并看不出一丝开心。
他比她自己更像一具行尸。这人,在想什么?
她看累了,闭上眼,低声道:“渴,替我叫人送杯水来吧。”
明夷想,病人如此哀求,你也该动一动了吧?
未料伍谦平完全像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她又睁开眼,想责问他如此没有同情心,却被他一句话吓到玉露甘霖都喝不下了。
“嫁了我吧。”他的语气平静无波,表情严肃,更像是一个自认为合理的建议加三分命令。
明夷深觉此人嗜好特殊,看着如此不堪的脸,怎说得出这样的台词。
或者,这算是他的某种补偿?为了自己不计较他那岳父大人的罪过?呵,好大的牺牲呢。
“我不会忘了魏潜所做的事。”明夷坦言。这是她心里话,孩子的命送在魏潜手里,这是一定的。他知道伍府只有自家陪嫁的厨娘,他让车夫去喂马时候自己与明夷纠缠同时支开了魏守言,那鸡汤里的蜜枣恐怕就是车夫送到厨房的。怪不得他作为相门后人,竟与她一个女子作唇舌之争,提出花钱让她走人的事儿,原只是伪装而已。
没人能证明,也没人会相信,他堂堂翰林学士,尚书之子会亲自做此下三滥勾当。更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坐商,混江湖的女子腹中不明不白的胎儿。而这孩子,明面上的阿爷,站在这儿,想用一个名份,抹灭一切。
明夷又加了一句:“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枉死。”
她是个对生命有敬畏的人。一条生命,已经形成了,期盼着破土抽芽的一日,就这么被掐断,这个孽,需要作恶者付出代价。否则,她怕孩子成为无法瞑目的灵魂,不得解脱。
伍谦平并不在意她所说,回道:“我不会阻止你,也不能允诺能帮你。”
明夷对此也无意见,不阻止,算是他能做的极致了。那是他的政治资本,他的靠山之一。而自己,更可悲,靠山正是眼前这人。
“大人还是放过我吧,这回送命的是这小的,若我真登堂入室,送命的可能就是我了。”明夷语带讥讽,但也并非假话。若非自己受过时之初渡气,有一些虽无法运用但能强身健体的内力,很可能早就倒在伍府后院,撑不到见大夫,捡不回这条命。这时代,小产死人是常事,或许,魏家原本就要的是一尸两命。
伍谦平的眉间一蹙,终于算是有了点表情:“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生。”
哦,听上去倒是很霸道总裁,可这不是废话吗?真生了,你能如何?明夷回道:“我不敢用自己的性命作赌。”
“你是要搬出去吗?”伍谦平问道。
明夷摇头:“现在还是留在侍郎府最安全。毕竟我刚小产,连勾引大人都做不到,别人应当不至于急着要我死。外头倒有的是想我死的人。”
伍谦平点头:“是,崔氏那边有消息,说石若山被劫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益州,陶三娘要亲自回长安。”
明夷长叹了声,自己这副境地了,也不得一日消停,这称霸江湖的代价,可谓不小。陶三娘在江湖中有借口,是为寻找夫君,在明面上有理由,毕竟长安还有她的生意。这回定会兴师动众回长安,人是从府衙劫走的,就连韦澳也拿她没办法。
明夷还在慨叹,伍谦平忍不住,问道:“嫁我之事,如何说?”
“你不怕魏家为难你?”明夷避开问题。
伍谦平露出不屑之色:“我自不能被他们捏在手中,若他不肯,便把自家女儿领回去就是。”
“魏家当然做不出这么丢人的事,即使肯,守言也绝不愿意,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