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此时已近了除夕,京师里多了几分喜气。
从金陵那儿,一份份的贺表也已递了过来,无非都是为这大捷称颂的。
这样的大捷,确实足够大家弹冠相庆了。太子的态度更是好到了极点,甚至还弄了几个祥瑞来,什么云南发现五色鹿,修河道挖到了石碑之类,大致都没有脱离这么个范畴。
其实从这一点看,这些家伙们的思维一直都没有变,实在是没有什么想象力,玩了几千年,折腾了这么多个朝代,结果总是挖石头这么一套,造反要挖石头,进献祥瑞也是如此,就仿佛老天爷是专业刨坑的,将所有的天机都刨出一个坑来,雕刻在石头上,丢进去,一埋,来来去去,挖了又埋埋了又挖,反反复复的折腾。
朱棣见了,也只是笑。
郝风楼在边上渗的慌,心里便想,这个东西,陛下也相信?这分明就是骗人地把戏……
他心里这样想,不免恍神。
可是这个表情,却是被朱棣捕捉了,朱棣又是莞尔笑起来,他穿了一件袄子,后头还披着一件猩红的绒毛披肩,头戴暖帽,脸色微微沉下来,道:“郝风楼,你在想什么?”
郝风楼连忙道:“泰山……不,陛下,微臣没想什么。”
这厮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总是产生‘口误’,而这些口误就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朱棣,你家女儿孩子要生了,该嫁人了。再不嫁,面子上不好看。
但凡是未来泰山或是未来岳母,最痛恨的就是先上车后来才得意洋洋来补票之人,朱棣很恼火,偏偏发作不得。便冷笑道:“朕怎么瞧着你似乎神情有些不对?”
郝风楼忙道:“微臣冤枉啊。”
一旁的朱高燧为郝风楼开脱,道:“儿臣可以作保,父皇确实微臣了儿臣这郎舅……这个……这个……他经常这样恍神的……”
朱棣恨铁不成钢的瞪朱高燧一眼,其实这几日,朱棣对这个老三,甚觉满意。这家伙除了有时候昏头昏脑,其实大多时候,都表现出一种令人刮目相看的气质,比起朱棣现在在为大漠的事头疼,朱高燧却是提出。眼下趁瓦剌和鞑靼元气大伤,数十万精锐枕戈以待,可以立即召大漠各部的酋长前来,肯来的,就招抚,不肯的,就招讨,朝廷准备两只手。而对于肯来的部族,则大明负责为他们划分草场,将他们切割成无数个小部族。人数不能过千人,分散各地,各部族之间,不得越界,越界的,朝廷要给予惩罚。到时数万官军开到,那千人的聚集点。可以随时摧毁,况且各个被分割的小部族之间。肯定还会为这草场之事滋生摩擦,朝廷正好,可以以仲裁者的面目出现。自然,朝廷也理应在大漠建立堡垒,建筑几个城池,并且在那几处开放互市,允许各部前来交易,而互市挣取的利润,则可以用来养兵,以商养兵,再以兵弹压各部,各部之间,切割之后,使他们相互掣肘,谁想冒头就打谁。
同时,要在各部之间,实施推恩令,所谓推恩令,便是各个部族的酋长,都必须得到朝廷的认证,许以爵位,享受一定的俸禄,让他们带领自己的部族在规划的草场放牧,可是一旦老酋长死了,老酋长若是有几个儿子,就准许几个儿子平分部族,再将草场分割为数块,准许他们各领族人各据一方。
这种办法,无非就是将整个大漠的所有势力全部打散,让谁都冒不出头来,同时让大明在大漠保持一定的军事存在,依托于互市,依托于背后的九边,和源源不断的补给,根绝草原之患。
朱棣听了这个计划,倒是觉得颇有些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认可,只是说从长计议,可是心里,对朱高燧愈发看重起来,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将朱高燧带在身边,父子之间,亲密了不少。
只是有时候,朱高燧扯淡起来,简直不是人,每每都能让朱棣膛目结舌,最后却又无可奈何。
朱棣依旧板着脸,却不去理‘胡说八道’的朱高燧,道:“郝风楼,你是不是心里在取笑这祥瑞之事,是么?”
郝风楼连说不敢。
朱棣却是将奏本放下,抱起一个獸炉来暖手,一面道:“你口里说不敢,心里却在不屑于顾,你真以为,太子不知这祥瑞不过是地方官吏借以巴结的手段?你以为,这朝廷百官,都是老糊涂?你是不是还以为,朕也是个昏聩之主,看了这个,会深信不疑?”
郝风楼只得道:“陛下的意思……”
朱棣风淡云清的道:“朕告诉你,这庙堂之上,就没有一个人是糊涂的,之所以大家信,未必是真的相信,只不过大家都乐于装糊涂,因为眼下,无论是朕,还是太子亦或者百官,都需要这个祥瑞。进献祥瑞的,有功。有了祥瑞,这监国太子,也算是讨好了朕,百官沉默,是因为有那么几个祥瑞,没什么不好。朕需要祥瑞,是因为这祥瑞虽然只有一小撮人怎么回事,可是绝大多数百姓,却是懵懂无知,他们乐于相信这种上天的指示,朕也希望他们相信这冥冥之中,有上天告诉他们,如今乃是太平盛世,朕文治武功。哈……太平盛世这个这个,无非就是仓禀足,边境安宁罢了,历朝历代,许多时候都能做到,可是百姓无知,哪里知道五百年前的事,这是不是盛世,总得有人告诉他们,朕若是说了,那是自吹自擂,百官若是说了,那便是谄媚,可是老天爷说了,这意味可就不同了。就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