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非但脸色变了,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他不断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不只是如此,他的脑门,竟是冷汗也都如玉珠一般滚落下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继续向下看,旋即老脸更是拉下来,活似一头驴子。
最后他将章程搁到了一边,阖目深思,整个人竟是显得心神不宁。
这……匪夷所思啊。
古朴匪夷所思的地方就在于,郝风楼这个章程,居然当真有效,不但有效,而且还十分得体,说难听些,即便是自己,若是耗费心力,怕也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才能拟定出这么个章程出来。
可是郝风楼,是如何办到的,这当然不是郝风楼能轻易能办到,因为里头的许多东西,都‘极为专业’,所谓隔行如隔山,想要拟定出这么一份章程来,不在户部历练个十几年,从户部的主计小官做起,再到一方郎中主事,最后高居尚书侍郎之位总揽全局浸淫个许多春秋,是断然不能办到的。
偏偏,这个家伙办成了。
而最可怕的事却是来了。
自己拖着这事儿不办,就来源于自己对户部业务的自信,只要自己不吭声,宫中问起,大不了随便胡扯一? 些难处,宫中又能如何,至多觉得自己办事不利罢了。可若是那郝风楼去告御状,还将这么个无可辩驳的章程拿出来,这就不是办事不利的问题了。这是态度问题,你看,连锦衣卫都指挥使都能拟定的章程。你户部尚书会拟定不出?这不是你拟不出,八成是你敷衍其事,是不把宫中的旨意放在眼里,你这样的态度,往大里说是欺君,往小里说,那也是尸位素餐。无论是大是小,古朴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那么这事儿。就是必定要办的了,那么问题又来了,自己若是真贯彻下去,那些读书人。甚至庙堂上许多有瓜葛的同僚。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古朴顿时感觉到,自己现在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小小一份章程,竟是将自己逼到了绝境之地。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你娘的日子没法过了,官不聊生哪。
背着手,在这公房里来回踱了不知多少步。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最后他怒气冲冲的道:“来人。来人……”
外头一个书吏匆匆进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古朴瞪大眼睛,像是要吃人,这书吏被古朴差遣了这么久,从不曾见过部堂大人如此的失态过,于是连忙低垂着头,陪着一万个小心。
古朴道:“文郎中呢,文郎中在哪里,快,快请他来。”
文郎中单名一个镜字,素来和古朴私交匪浅,算是古朴的死党,现在古朴觉得事儿太大,非要请那文镜来商议一二才好。
文镜急匆匆的赶来,其实古大人如此急切相召,也是头一遭,他心里嘀咕,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待见了古朴,见这古朴脸色黑的骇人,也不由惊住了,也顾不得多礼和寒暄,直截了当的道:“部堂大人,出了什么事?”
古朴早已不耐,见了文镜,总算是脸色好了一些,勉强压住肚子里的无名业火,道:“迁民之事,你是素来知道的吧?”
文镜是户部郎中,岂会不知,里头的门道,他心里可是亮堂着呢,自是点头:“下官自然知道。”
古朴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就必然晓得,这事儿不能办,一旦办了,老夫怕只有致士还乡这一条路了,是不是?”
文镜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不过……”
古朴打断他:“不过眼下,却是非办不可了,你看看这份章程,这是郝风楼送来的,你先仔细看看。”
文镜倒也明白,自己心里所有疑问的答案就出在那章程上头,于是他二话不说,捡起章程,便立即看下去,他熟悉户部的业务,只一看,便全部明白了,文镜的脸色也变了,古朴可是自己的靠山,如今这一份章程,可真可能是要命的。
他觉得这章程烫手,手一抖便掉落在地,正要弯腰拾起,却被古朴叫住:“不要捡,你来说说看,来为老夫参谋一二。”
文镜便又直了身子,皱着眉,最后猛地抬头,道:“下官左思右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古朴凝眉:“你说。”
文镜冷笑:“部堂大人,咱们之中出了叛徒。”
“哦?”古朴一听,顿时明白了,方才他想着自己应对的事,却忘了这个关节,没有错,这户部,肯定有人和郝风楼暗通款曲,否则,那郝风楼,岂会把底细知道的如此清楚,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给他谋划,这章程是闭门造车凭空捏造出来的?天下之间,谁能凭空造出这么一份章程?
古朴一想,顿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变得镇定,却又带着几分凛然之气。
“这个人,会是谁呢?”
“还会有谁?”文镜笑的更冷,道:“部里寻常人,能有这份手段么?依着下官看,怕是侍郎何建兴。”
“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夏公在的时候,他是左侍郎,部堂大人乃是右侍郎,按理来说,本该他来掌这部堂之位,可是呢,解公力排众议,才举荐了你,这姓何的,能不怀恨在心么?自从部堂大人主持部务之后,下官老是瞧着他与部堂大人面和心不合,况且部里除了他,谁能拟出这个东西,他与郝风楼狼狈为奸,怕也未必是和郝风楼一伙,只是借着这份章程,来挤兑走大人而已,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