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窝子村村头半里路的山腰子处。
大雪纷飞,寂静的山林里偶尔听闻几声寒鸦喑哑的啼叫,山腰的棚子里跪满了人,人们都十分虔诚的跟着僧人们给君朝亡帝诵经。
直到晌午的时候,有几个大汉从山路上过来,有一人走在最前,他顶着一头风雪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目光一搜寻到赵村长,就跑过去对他说道:“找到马二郎了!”
他这一说,有几个村民也停下来望向他,七嘴八舌的问他情况。
从人们的议论中,慕风烟方知马二郎数日前离家出走了。
“在哪儿找到的!”有人问他。
“在小桥口村的土庙里找到的,都饿了三天了。”大汉指着不远处的山路上几个人影,再道,“在后头呢,背回来了。”
“可怜的孩子,他娘改嫁了,他姥还叫他舅来把他娘的嫁妆抬走了……这叫他以后怎么活啊。”王婆叹息道。
赵村长沉着眉,末了,转身吩咐大伙今日就到这里了,可以回家准备年饭了。
虽是国殇,但年还是要过的。君朝国殇不禁火烛,不禁酒肉,朝政对百姓来说也是极为宽容,唯有一点,君朝律令明文规定:休妻者处以流刑,杀妻者死。
村长带着几个大汉去迎了马二郎回村,在村头的时候正好慕风烟和慕白走回村。
慕风烟对赵村长低头问礼,赵村长凝了她一眼,而后吩咐大汉们送马二郎回家,又去邻村请了大夫。
赵四喜和赵大从慕风烟身边走过,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头雾水的慕风烟冷着脸往家里走,慕白快步跟上她。
一回家,慕风烟就着手准备年夜饭,君朝的皇帝死了,于她这个平头百姓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过年才是她现下觉得最要紧,她承诺过慕白陪他过年。
约莫黄昏的时候,慕家院外传来了叩门声。
正在添柴的慕白听见了便去开门。
“慕白哥。”马二郎愣了下,问道,“烟子姐……在吗。”
慕白闻言领他进院。
马二郎见到慕风烟,顿时红了眼眶。
慕风烟在午间时从几个村妇的谈论中便大致猜到了马二郎的情况,赶回来安置年夜饭的时候就在想等村长他们走了,她就带慕白去马家看他,没想到马二郎来找她了。
好半晌马二郎才哽咽道:“我,我娘改嫁了……前几天我姥来看我时说的……”
慕风烟站在那处,沉着眉,许久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介于少年与孩童间的男孩子。
“你今后怎么打算呢。”她一开口,便意识到自己理智的像一个兄长不像是一个邻家姐姐……她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可话都说出口了,收不回来,她只能冷静的看着马二郎,同他分析今后他该怎么做。
想到这里马二郎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用手指将眼泪狠狠的擦掉,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姥那天叫我舅把家里还剩的值钱的东西搬走了,我当时真想杀了他们……可我不能杀人啊,我害怕我杀了人被判了刑便再也见不到我父兄了,我想去找他们,却发现出了老窝子村我连路都摸不清楚……”
马二郎说着,原本清澈的眼里染上仇恨。
慕风烟冷凝着他,心中却已不再平静。
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思量许久后,淡淡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不完美,可是我们不能因为他的不完美,而把自己变成我们曾经憎恨的人的样子,他们不顾及骨肉亲情,可是你不能学成他们的样子……”她再道,“那些值钱的东西能再挣回来,可你孩子一般的心,若遗失了,便是有钱也挣不回来了。”
马二郎久久地凝视着她,似懂非懂,可是他能明白杀人是不对的,所以这些日子无论多么痛苦,他都没有走出那一步。
慕风烟思量了一会儿道:“你能吃苦肯学习吗,你若是可以我去求一个人,他能赏你一碗饭吃,或许你努力一点还能出人头地。”
马二郎闻言拼命的点头,只要能出人头地,只要能让他的娘亲知道他很努力,他也是很有本事的,他愿意吃很多的苦。
他一直不懂,一直想不懂,母亲为什么不要他了。
“就这么说好了,开开心心过完年我就带你去找那个人。”慕风烟笑道。
慕风烟和慕白没有回来时马二郎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每日只是煮点雪水灌饱肚子。
慕风烟和慕白决定留马二郎在慕家过年夜。
慕风烟将褚尉给的熏鹿蹄子架在火上烤了一阵,再拿热水和盐洗干净了,架在锅上放入一大堆从褚尉那里收刮来的佐料煮了起来。
锅里煮着鹿蹄子,她又把烤羊放在土罐里淋了猪油闷上。在土灶的土灰中挖个小坑,将土罐埋进去,柴火的热度能把土罐子里的烤羊给闷的热热的,一点也不损烤羊肉的美味。
正在院子里忙活的慕白和马二郎闻到了香味,相视一望,咽了口口水。
天黑的时候,雪已停歇了,慕白去村尾将吴道人接了来。
吴道人躺床上睡了一天,进慕家院子的时候还是迷糊的,他瞧见慕风烟便道:“慕家丫头,你那未婚夫为了你的婚事,被他爹打的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慕风烟闻言愣在当场。
吴道人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边吃边道:“你不知道啊,村长前几日不是回来了吗,那三娃子要退你的亲事,被他爹拿棍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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