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如惊弓之鸟般处在恐惧中的王兴业陡然一改畏畏缩缩状,腾的站起,浑身血液瞬间沸腾,吼道:“畜生!”他甚至还没看清楚进来之人的大致轮廓,便毅然决然地抛却万般恐惧、忘却身处场合、无视在场众人。因为进来之人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无需认真细看,只消一瞥、一听、一闻,即可断定身份,且千真万确。他握着拳、张着牙,嘶吼着扑将上去,将这一年多来承受的所有苦楚、悲痛、怨愤、委屈……统统化作成这一扑。
然而,劲装男子手臂一横,轻轻松松地把他给拦下,任他如何拼命挣扎,也前进不得半寸,够不到进来之人的一片衣角,只能在原地徒作扑腾。
劲装男子面上带着些许不耐和轻蔑,正欲发力将人推回,力道却落了空,王兴业自行稳稳向后移动。正感纳闷,眼前一花,咫尺处出现一条九尺巨汉,威武如神,双目如电,直直盯视,吓得他连连退步。
酆于目光由厉转柔,道:“王大哥稍安勿躁。”王兴业胸口起伏渐平,紧握拳头渐松,眼中怒火渐淡,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吐出,轻轻点头回到座位。
来人正是冯新毅,见到王兴业竟成了严世蕃的座上宾,不算意外又不能相信。目光落在酆于高大的侧影上,不敢过多停留,偷偷环视全场,主、客、仆合计足有六七十人,场面不小,定了定神,道:“下官冯新毅,拜见严公子、唐大人、欧阳大人、王大人、赵大人、冯大人!”身子弯曲,脸孔对地,只能看到众人的双脚,静待许久不见任何回应,欲直起身子又不敢,于是加大音量重复道:“下官冯新毅,拜见严公子、唐大人、欧阳大人、王大人、赵大人、冯大人!”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正堂内。
间歇安静后,终于响起了严世蕃淡漠的话声:“冯新毅,你可知罪?”
这样的回应对冯新毅来说还不如不回应,彻底粉碎了他仅剩的一丝侥幸,浇灭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喉结滚动、冷汗涔涔,全无底气的负隅顽抗道:“请恕下官驽钝,不知公子所言何意,还请公子明示。”
严世蕃玩味地俯视着冯新毅,缓缓抬手轻拍三下,随即三人躬身从后堂鱼贯而出,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行礼道:“下官宛平县县丞宁尚农,拜见严公子,拜见诸位大人!”
“下官宛平县主簿寿高,拜见严公子,拜见诸位大人!”
“小人宛平县衙署快班班头温翊,拜见严公子,拜见诸位大人!”
严世蕃道:“三位起来说话。”
“是,多谢严公子!”
严世蕃再次玩味地瞥了眼冯新毅,道:“嗯,那便开始吧。”
宁、寿、温三人按职位高低,分别详述冯新毅构陷王家一事的整个来龙去脉,动机明确,条理清楚,逻辑通顺,有理有据,附以相应文档等实证,并坦陈各自在事件中所犯过错,均只字未提凤纹玉璧。
严世蕃听完三人陈述,看过提供实证,换了个坐姿,道:“冯新毅,他们三人所言可属实,你可认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冯新毅反倒变得镇定了,平静点头道:“所言属实,下官认罪。”
严世蕃不着痕迹的以眼神示意唐隆,后者即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人犯业已供认不讳,不过此处终非朝廷公堂,还是得按朝廷律法章程来办事,依律该将人犯先行收押,择日开堂审理,再行定罪。王大人,冯新毅一干人等是你辖下官吏,此案便交由你这位顺天府尹来主理吧。”
王杲面无表情地说道:“理当如此。”轻轻一挥手,海涯即领着四名差役押解冯新毅四人离场。
临行前,冯新毅盯视王兴业,眼里充满了怨毒。而王兴业反倒不敢与之对视,直到脚步声消失,他才敢抬眼,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外,心中百味杂陈,往事历历在目,沉冤将雪,他自己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受。
一名劲装男子快步入内,向严世蕃附耳低语,得点头授意,旋即匆匆离开。严世蕃接着望向酆、王二人,道:“王先生,你是此案受害者,堂审之时需你本人在场,如有疑议,可当堂提出;酆兄若想陪同,亦可同行旁听。”
王兴业跪地叩首,道:“多谢严公子为小人主持公道!”直到现在,他的神识依然有些恍惚,还是不敢相信深深折磨他一年多的灭门冤案,就这般简简单单的解决了,甚至比吃一顿家常饭还要简单。酆于抱拳道:“严公子费心了。”
严世蕃还欲客套,骆汉永突然高声嚷道:“酆于兄弟,我老早就听过你的名头,一直盼着能和你较量较量!”不待酆于表态,骆汉永匆匆一拱手,双脚分踏,双臂伸展,摆开架势,意图明显。从见面之初,到酆于维护王兴业小露一手,骆汉永都差点没忍住,眼下冯新毅、王兴业之事告一段落,他是再也不愿强作忍耐。
这时,略显苍老而不失中气的说话声自堂外传来:“久闻龙华教青狮使骆尊使的‘雷霆掌’乃是天下一绝,不知老夫今日是否有幸领教一二?”话声由远及近、由外至内,话音未落,堂上便多出一位温文尔雅的花甲老者。
“方伯父!”闻人姊弟喜出望外,赶忙上前行参拜礼,“拜见方伯父!”古今也不含糊,跟着恭行大礼。
“好孩子,快快起来!”来人正是赋闲在家的当朝吏部尚书方献夫,脸上挂满了慈祥的笑容,“事情少年都已经详细地跟我讲了。”
姊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