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巡夜的执金吾见了他们,便问前方何人,因何犯夜,白二叔便说,旧友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半夜里被长安公府捉拿下狱,冬夜里寒冷,他去送床被子,那些执金吾这时候也都已经听闻了罗家那一桩命案,又有人认出眼前之人乃是白家二郎,于是便放行了。
白府这边,白翁与白大郎这时候正在询问阿枝事经过。
阿枝强行按捺下心中不安,细细把自己知道的都与他们说了。眼下这时候罗用不在长安城,侯蔺官职微末,怕是管不了这么大的事,好在白家人对这件事很关心,并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
另一边,白二叔他们很快便到了长安县衙,出了这么一桩命案,这县衙里的许多官员,这一晚也都别想睡觉了。
白二叔先去狱中探望了四娘,看到她是单独一个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便放心不少,使了钱财令役卒开了牢门,送了棉被进去,又叫她莫要忧惧,依他看来,这桩命案最多就是被判为“过失杀”,花些铜钱便能赎她出来。
从那狱中出来,白二叔便去衙门里寻那些相熟的官员说话,问他们是否已经知晓死者身份,因何死亡,那罗四娘小小年纪,如何能杀那两名壮汉,是否有人恶意栽赃?
“诶呦,这事如何栽赃得了?你是没看到那两人的死状,一人脖上一道口子,又深又准,血都快被放干了……”
这名官员也知道白家与罗家私交甚笃,但是要说今天晚上这两个贼人非是罗家四娘所杀,而是他人栽赃,这事怕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可否让我去看一看那两人尸?”罗二叔言道。
“……”那人看了白二叔一眼,口中答应道:“你随我来。”
白二叔在看过这两具尸之后,便也知晓这人方才所言并无偏颇,按照这种情况来看,这两个人应该就是罗四娘杀死的没有错。
“可是查明了这两人身份?”白二叔又问。
“并未。”命案这才刚刚生,要查明这两个贼人的身份总得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依照当时情况看来,倒不像寻常窃贼,寻常窃贼听闻犬吠便要跑了,他们竟然还用刀捅杀了一条大狗。”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令人赶紧用草席将那二人尸盖上,三更半夜的点着火把看尸体,着实也是吓人得紧。
这白二叔能为罗家人的事做到这份上,看来白罗两家的交情确实很深啊。
第二天一早,罗四娘昨夜在自家院中杀死两个贼人的消息便传遍了大半个长安城。
县衙那边提审罗四娘的时候,便有不少百姓聚在外面,那审案的大堂就正对着县衙大门,只见县令穿着官府暖靴坐在高高的木榻上,罗四娘双手戴着镣铐趴伏在地面。
那县令是一个上了一些年纪的中年士人,似是十分反感女子强势,又知晓上一任长安县令便是因为他们罗家的事情卸任,这回轮到自己当县令,这罗家竟然又出幺蛾子。
“……既是窃贼,自然就是为了窃取财物,尔既有一身好武艺,将其击伤便可,因何要将他二人尽数杀死?”
“而即为女子,又是这般青春年少,下手因何这般歹毒残忍……”当着一众长安百姓面前,这个长安县令斥责罗四娘是个歹毒残忍之人。
罗四娘这时候慢慢抬起头来,端端正正跪坐在这县衙大堂的地面之上。
只见她身材瘦削,面色惨白,丝上还沾着昨夜里没有处理干净的血块,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只那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习武之人自然是要保家卫国,自古男儿征战沙场,君王自有厚赏,百姓人人称颂,我不过是在半夜里杀死两名闯入家宅的贼人,县令因何称我歹毒,可是因我生为女子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