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找到他的时候,小多伦正和胖男孩托比趴在一座古老的石桥上百无聊奈地撕着面包屑。在他们的脚下是一片清澈见底的环形池塘,池塘内波纹泛动,水面漂浮着大片大片深绿色的藻类植物,其间有红白相间的鲤鱼在假山周围游来游去,也有个头稍大点的金色鲤鱼懒散地沉在水底一动不动,但更多的鱼儿则是浮出水面疯狂抢食他们扔下去的面包屑。池塘岸边芦苇茂密,稀泥柔软,纵横交错的大小脚印一直延伸到贴满碎花瓷片的林阴小道,道路两旁垂柳成排,树根处被围上一圈深褐色的篱笆,其间生长着成片野菊和郁金香。学城内的环境看起来虽然像一座小花园一样美伦美焕,但此刻多伦和托比却无瑕欣赏这晨曦下的丽景,他们的眼神几乎被锁死在学城内另一个慷锵声起的角落而无法抽离。
此时,比试场内一片喧哗,虽然剑术师傅韦德老师还没到场,但小学徒们却按耐不住热情老早就来到了比试场里。诺兰和安迪在比试场里击剑正酣,其他人分成两派为他们呐喊助威,他们有的看好安迪,有的则支持诺兰,虽然双方势如水火,但谁也不敢轻断胜负。
小多伦趴在石桥栏杆上,浅褐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忧郁,他兴味盎然地盯着场子里发生的一切,而胖托比则在旁边愤恨地发出不爽的咕哝,他左手里的半块面包被他捏出深深的指印,右手则不停地撕扯面包碎片往池塘中央扔去。
母亲向他们走来时,她的脚步声惊扰到他们。胖男孩托比回头第一个发现了王后,他用低低的眼神扫视着她的举动。他看见她朝他们走过来更近一些时,便扯了扯多伦的衣袖,紧接着多伦也转过身来。
“妈……”小多伦惊讶之余轻声唤道:“您怎么来了?”
“弗德师傅托人告诉我,这些天你逃课了。”母亲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双眉深锁地看着他,而对旁边的胖男孩则完全视若无睹,“多伦,告诉我,这是真的吗?”她急切地问道。
“妈……”他刚叫出声,母亲戴琳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确凿证据,“多伦,我是怎么告诉你的?”母亲皱起眉头质问道。
“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小多伦很不舒服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我没有临阵脱逃,而是有其他原因,韦德师傅他……”
“好了,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逃课就是你的不对。”没等他向她解释,母亲便下了结论,“你父王可不希望看到你自暴自弃的样子。”
多伦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他好想告诉她,那不是他的错,分明就是韦德师傅不好。但他还没开口向母亲诉说,眼泪就不争气的涌出眼眶。韦德师傅教唆他们要做个卑鄙的人,如今连母亲也不问原由就劈头责骂,小多伦越想越觉得委屈,但他还是赶紧在眼泪掉下以前用手指把它们抹掉。他已六岁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一个没出息的笨蛋一样哭哭啼啼。
“我再也不要学什么剑术了。”他只是生着闷气告诉母亲,其他原因则不愿再多说。
“为什么?”母亲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更加严苛,“韦德师傅可是派洛城内最有名望的剑客,孩子,你这样半途而废可真让我寒心啊!”她面色深沉地看着他,心情无比沉重。而多伦则尽量让自己的脸埋得更低一点,再低一点。
“这件事我得通知你父王,让他来处理。”母亲认为儿子完全没有悔过的意识,便对他下达最后通谍。她总拿父亲说事,实为震慑于他,在他更小的时候,不管他做了任何错事或是调皮不听话,如果母亲的苦囗婆心不起任何作用,那么她就会搬出父亲的名号前来助阵。母亲只会轻描谈写地告诉他等父亲有空了就会来收拾他,父亲的形象在多伦眼里从小被烙上暴躁的印记,其中大部份的功劳应归属于母亲,她深知他为之所惧,很快就能乖乖就范,所以她善使此招。然而如今的多伦却已然明了,父亲并非那样的人,他疼爱子女,恩威并施,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庄重严肃,但脾气却不至鲁莽,他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子女拳脚相向过,他更善于和他们讲清道理。
“父王会理解我的……”多伦小声道,并非有意回应来自母亲的口头威胁。他的声音小到几乎只能自己听见,连旁边耐不住性子索性坐到地上的胖男孩都没留意到他的嘴唇挪动。然而母亲似乎却听见了,或许她也没听见。她只是在他沉默无语之际对他说:“如果连你父王都认为你是对的,那我无话可说。”
“父王会倾听子女讲完原因。”他仍旧小声地说,胖男孩托比在他脚边双手托着圆脸,他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上下眨动。
“多伦,你妈妈说得对,我们还是回去吧!”胖男孩困惑地看着他,“跟韦德师傅道个歉就好了。”
“托比,我们没有做错啊!”他的语气有些偏激,胖男孩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拿不定主意,或许托比真想回去道个歉,他的父亲还指望着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剑客,藉此改变家族命数。
“可是……”胖男孩仍旧困惑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回心转意,母亲在这时似乎也软下心肠,她走到他旁边,揉了揉他的头,“孩子,我知道这并非你一个人的错,难道你真想为这点小事让你的父王添堵吗?”
“不想。”多伦嘟起小嘴回答。
“那就好好表现,别再闹情绪。”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孩子,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完美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