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大军渡过了黄河,向东北而行,军情通报坏消息不断:另一路契丹军在伟王耶律安端的率领下,入雁门,寇代州,御营使景延广赶紧让石重贵任命河东节度使刘知远为幽州道行营招计使,要求这位大晋第一军头马上出兵,将契丹人赶出雁门,有可能的话,为了减轻这边的压力,您老人家能不能打到幽州去?
第三日,传来一系列的爆炸性新闻,先说比较远的,平卢军节度使杨光远终于造反了,据说起因是景延广向他索还老汉奸石敬塘时代借出去的二百匹良马;再说有点远的,博州刺史周儒不顾民族大义,很不要脸地叛降契丹了,黄河防线赤裸裸地暴露在契丹人的马蹄之下,契丹骑兵在降将的带领下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旦过了黄河,就是青州地界,就要和想做皇帝的杨光远同志胜利握手会师了;然后说说比较近的,赵延寿的前锋已经到过前方不过百里的南乐,据说契丹大汗耶律德光也是元城建帐,给幽州撑腰打气;最后说说眼皮底下的事,一名丢掉了所有五个属下的斥候小队长带了两支箭拼命逃回来,报告说大军的左、翼,黎阳地界已经有契丹的游骑出现,注意,是真正的契丹射雕者组成的游骑,不是杂牌的幽州军!
焦头烂额的景延广慌了手脚,已方虽然诸候汇聚,有近二十万兵力,但是骑兵凑在一起还不够四万,而且诸候远途来援,都只带了几天口粮,粮食供应全靠大营调拨,现已是非常紧缺,在大平原上面对契丹人十几万骑兵的冲击,就算人勉强能顶住,粮食可顶不住-----野战步兵的运动量太大,粮食消耗起码是守城步兵的一倍,加上马料,损耗,十天半月后没了粮食的步兵面对骑兵的可怕后果想想就冷汗直冒,像绝大多数汉族将领一样,景延广想到了守城,按照自已与部下们商定的行军路线,在东面有一座规模较大的城市-----澶州。
大军行进如流,一窝蜂地涌进了澶州,然后四门紧闭,分兵上城守御,特令景清率本部骑兵五千人为巡城使,维护治安,弹压乱民,并随时准备支援告急的城池。
随后,景延广在澶州州府驻跸,以州公堂为大帐,与北面行营合署办公,升帐大会诸将,商议进退。
三通鼓后,各路诸候顶盔贯甲,都在堂中垂手肃立,正中大案上端坐了御营使景延广,左首一张绣墩坐着当今皇帝石重贵,诸将左边第一位是北面行营都部署高行周,右边第一位是三河节度使符彦卿,以下诸将按职位资历次第排列。
景延广故作威严地往下扫了一眼,不过大出他所料,大部分将领都毫不畏惧地与他正眼相对,本来嘛,军功资历就一般般,为人还狭隘贪暴,最最让老将们不满的,是这位景将军严重缺乏跑江湖的基本品质----义气,高行周是很讲义气的,前唐大将张敬达被耶律德光和石敬塘联军围困在晋安寨,吃的都没了,手下将领一个二个都想投降,要拿张敬达的人头做投名状,高行周饿着肚子带着几个兵拼命想保护老大;符彦卿一样是义气为先,前唐庄宗时郭从谦作乱,乱兵蜂拥来杀皇帝,皇帝身边的兵逃得只剩下十几人,其中就有符彦卿,年仅十几岁的符老四坚持不退,一连射死了十几名乱兵,直到皇帝的车驾被乱箭射了几百个窟窿,才大哭而去。高,符两个都不是高祖石敬塘的部下,还曾经受前唐皇帝派遣与石敬塘和契丹军队作过殊死拼杀,但老汉奸立国定鼎后并没有做掉这两名义气汉子,而是委以高官厚禄,不断升迁,仅次于第一军头刘知远。
反观景延广,真真正正是个忘恩负义的典型,这小子官运一直不咋的,在前唐的朱守殷叛乱中被俘,按律从逆当斩,当时任六军副使的石敬塘怜他勇武,偷偷地放了他出来,安排在帐下做了亲兵,一路提携,由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而至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把持禁军兵马大权,升迁之快,远远超过许多资深大将,当真是平步青云,不料这小子在老汉奸葛屁后竟然不顾高祖的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悍然伙同冯道扣下石敬塘传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入朝辅政的圣旨(这个。。。。。。。小石头也有份啦),软禁高祖留下的孤儿寡母,篡改遗诏,拥立大眼仔石重贵做了皇帝,自已在朝中飞扬跋扈,排拆元勋,大肆安插亲信,偏偏是一介武夫,根本就没有治天下的本领,搞得天怒人怨,民意沸腾,朝野侧目。
看着众将如炬的目光,景延广非常不舒服,但大敌当前,还要靠这群不怎么听话的丘八御敌,毕竟自已原本没有什么根基,一下子火箭提拔了许多新人,这些新人带带兵,出出操还行,真要和如狼似虎的契丹骑兵对仗,景延广自已都没什么把握,惶论新人?当下他咳嗽一声,沉声道:“大敌当前,博州投降,青州造反,契丹兵锋已到黎阳,战止进退,各位将军可有甚么计策?”
话音刚落,左列中闪出一人,叫道:“景将军,末将有话要讲!”这人身形高大,相貌威猛,乃马军右厢排阵使,右神武统军皇甫遇,他高声道:“我军刚刚出京不久,锐气正盛,突遇敌军,正好冲锋陷阵,一挫敌胆,不知景将军为何一战不接,便匆匆退进这澶州城,死守不出,是何道理?!”
说到最后一句,皇甫遇目芒大盛,竟也是学景延广一样扫了四周一眼,气势不凡,咄咄逼人。他看到石重贵时,目光略微停一停,却是充满了不屑之意,殊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