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二月,癸酉年。
一身青色长袍的朝鲜王李倧刚刚回到庆云宫内,便有内禁卫大将送上奏报,李倧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各式案卷,不知为何忽然兴起一股烦躁的无明业火,三两下将桌子扶乱,起身站到窗前,抬首看向外面乍暖抽芽的树枝,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自李妍儿出嫁大明,离开朝鲜之后,李倧便从昌德宫搬到了庆云宫来。不过庆云宫原为软禁仁穆大妃的清冷宫室,年久失修,狭**仄,故而平日里上朝接见大臣依旧是在昌德宫进行。堂堂朝鲜王每日不辞辛苦的往来穿梭于两座宫室之间,只因庆云宫曾是李妍儿在朝鲜的居所。对于这个妹妹,李倧是深为疼爱的。可惜他贵为王侯,终究不可能像平常人那般享受天伦之乐,起初牺牲李妍儿也是出于对大明朝鲜两国之间势力的平衡,无论他是不是一个好兄长,他都必须要做一个合格的朝鲜王。
“吴允谦人呢?还没有来?”李倧对着窗子发了会儿呆,似乎想起了什么正事,这才主动出言问道。
“领议政大人接到王命就已启程,如今已在宫门外等候。”庆云宫提调尚宫恭敬的回道。
原来的朝鲜领议政李元翼死于崇祯二年李沐卫队之手,李元翼是南人党的元老人物,虽然南人党曾经出了个李适宫变的事儿,差点把刚刚继位的李倧从王位上掀下来。但是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在乎这些过往的,李元翼是李倧精心培养用于平衡朝中西人党势力的关键人物,不料遭遇不测之后,李倧不得不扶持得到大部分朝中官员支持的西人党党魁吴允谦上位领议政。但是对于这个领议政,李倧总是怀有极大的戒心,毕竟西人党是支持李倧上位的主要功臣,在朝鲜朝野上下几乎不可一世,如今再添了位领议政,已经让李倧本人感觉到了威胁。
“宣吴允谦。”李倧纵然心中对吴允谦很有成见,但是仍旧不动声色的命令道。
李倧下令之后,不多时门外就想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虽然有些苍老之感,但是中气十足,丝毫不显疲态:“微臣吴允谦,求见大王。”
“进来吧。”李倧慢慢的转过身来,见吴允谦已经进入殿内,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度施礼,随即开门见山的问道:“我让你派人去招纳东江镇大明叛将孔有德,如今可有结果?”
东江镇叛将孔有德自从在山东造反之后,立刻成了除了大明朝廷以外各方势力的香饽饽。
孔有德手里,有整个辽东唯一由葡萄牙教官训练的葡萄牙重炮营,也就是东江镇弗朗机炮营,这个炮营的五十门速射炮全部原装进口于佛郎机国,比起李氏集团自造的西班牙速射炮也不遑多让。在这个整个建奴帝国花费数年才铸出两百多门良莠不齐的各色火炮的时代,五十门精良的西式火炮,怎么能不让李倧这样的野心家眼馋不已。
“这件事情极为重要,只要能说服孔有德举部来降,我国愿以重金厚禄相酬,甚至封君封侯,食邑上万也可以谈!只要有了孔有德部的精锐步兵和弗朗机炮营,朝鲜就能成为建奴和大明之间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李倧语气激动的道。
“大王!”相比起李元翼毫无原则的做李倧的舔狗一系,吴允谦显然有着自己的原则:“现在我方和天朝正是联合抗击建奴之时,奴酋皇太极又刚刚在沈阳建立伪朝,天下正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现在我国不应主动收编天朝精锐,而是应当迅速联系辽东各镇大明王师,集联合之兵,赴天下正统之战!建奴山中野人,又怎能妄自称帝?!”
“领议政,如今天朝在辽东屯驻重兵十余万尚且不敌,我朝鲜国力贫弱,又如何和强大的建奴铁骑正面抗衡?”李倧的声调又提高了一些:“孔有德部之重要,关系我朝鲜国运兴衰,还望爱卿用心去做,做好了,孤王重重有赏。”
吴允谦也不知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疯,依旧梗直了脖子反对道:“大王,如今朝鲜正是面临抉择的关键时刻,更是不能掉以轻心啊,天朝虽有纷乱,但有诚国公李大人镇守南北,必无远虑之忧,从长远来看,我国还是要坚定的站在天朝的一边,协助。。。”
“诚国公?诚国公?诚国公?!”提起李沐,不知为何突然挑动了李倧的敏感神经,平日里一直喜怒不形于色,气度内敛稳重的朝鲜王勃然暴怒,甚至一把抓住了吴允谦的衣领口,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朝鲜,辽东,乃至整个大明,都是靠他李沐一个人担在肩上?!其余人等,包括孤王在内,都是彻头彻尾的废物?!只有跟着他李沐做的事情去做才有希望,否则就是注定的失败?!他诚国公这些年南征北战,到处救火,可是放眼整个天朝,乱子越剿越多,又有哪一天真的消停过!”
吴允谦显然有些被李倧的突然发难吓到了,愣了半晌才干净跪在地上请罪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
李倧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吴允谦,无奈的自嘲一笑道:“你就只会说大王息怒,也并没有说我说的不对,是啊,可不是嘛,要是没了他李沐,如今的辽东该会是什么样子呢?宁锦防线是不是早已失守,皇太极是不是早就称帝建国,我朝鲜也是不是早已为人奴役,成为满洲藩属?”
“大王,皇太极宵小之辈,岂能久存。。。”
“滚!”李倧怒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