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得极慢又似是飞快,早在数日前便张贴了告示判范智杰、柳三豹等人略卖人一案斩首示众的通告,且今日又历经一个半时辰的游街,终于等到了午时。
游街的队伍早就已经走了回来,囚车里的范智杰等人被放了出来,正戴着枷锁脚镣跪在断头台一侧,台上的刽子手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而那些整整跟着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围观百姓们,却是丝毫不减高涨的情绪,更甚至是有不少人开始大着胆子催促行刑。
大理寺几位官员的和善和有意纵容,让这些围观百姓们忘了民间关于大理寺的惊悚谣传,更是少了对那些身穿铠甲腰悬佩剑侍卫的畏惧。
“不得喧哗!午时三刻未到,只需安心等待。”
耗了整整一上午的寺正心中火气正盛,却因围观的百姓太多,只得耐下性子来,但声音里却有些冷凝。
训斥完几个喧哗的百姓,寺正便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被他派去询问一对父女、却迟迟不见踪影的“顾主簿”。
找了几圈无果后,寺正狠狠地咬了咬牙,抬头看了一眼耀眼无比的太阳,心中对“顾主簿”也越发地不满。
他定是寻了哪处食肆酒馆享福去了!果真是个吃不了苦的富家公子,想必小渔港查案驻守那几日也不过是为了蒙骗陛下罢了!
这才不过几日,便露了原形!
寺正在心中一阵腹诽,对“顾主簿”越发地轻视不说,也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等时机一到,他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只是寺正一人捱的难受,那几位分别居评事、录事、司直、狱丞的官员也不好过,他们本就是今日的监斩官,一直都骑在马上,自是不能像那些百姓们渴了还能买碗凉茶来喝。
是以这会儿他们早就已经嗓子冒烟儿了,偏得这众多围观百姓们也都是个没眼力的,有的怕晒打了伞,有的拿着水葫芦不时地喝上几口,偏就没有人给他们送点水来。
这四位官员比寺正职位低,却有一人比“顾主簿”的官职要高,其他们几人里都比“顾主簿”在大理寺的时间要久。
寺正的区别对待,落在他们几人眼里,便生出了些别样心思来。
眼下“顾主簿”虽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小主簿,但有陛下在,他升官那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可比他们苦干数年要效果显著。
就连对待他们不假辞色的寺正,都在明里暗里放水,看来日后他们也要小心交好这个顾主簿了!
就算不能交好,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谁让人家背后的靠山太大了呢!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来,却也如同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一般,想让这午时三刻快些到来。
监斩过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他们自是也不用在这曝晒,像个傻子一样……
心中正暗自恼怒的寺正,自是不知自己的几个属下正打定心思以后要交好,他正要给穿小鞋的人,要是他知道阴差阳错的,怕是要心中郁结。
此时方才寺正苦寻无果的“顾主簿”,正丢下酒肆里不少带着好奇打量抑或是别有深意的笑脸,踱着四方步出了那间酒肆。
出了酒肆,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热浪,险些把段恒毅一头掀进方才屋内沁凉舒爽的酒肆,然而他也知道正事要紧。
这会他心中仍旧感到一阵阵的郁结,怎么好端端的在婉儿面前就流鼻血了呢?难道真是太久没有纾解的缘故?
若是这样这几天夜里的冷水澡岂不是白洗了,想着婉儿赌气回府,段恒毅心中便是一阵憋闷,若是不解释清楚,只怕婉儿会以为他是个登徒子。
只是不知道说天热火气大,婉儿会不会相信……
挤过人群,尚未走到寺正几人所在的位置,段恒毅便看到了形容狼狈的那一串“人葫芦”,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不到百姓们还当真是没手下留情。
这些人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为何,尤其是那位陈夫人最为狼狈,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身上不说,就连裙子都被扯下去了半截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家伙……干的这么合心意。
那一串“人葫芦”依旧被长长的绳索束缚着,只是这会却已经没有了侍卫们牵引着,而是就系在了断头台前的那一根大木桩上。
对此,这一串“人葫芦”中并没有人任何的不满,也许有不满也早早地压在了心里,这一个多时辰的游街对于他们来说,似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且他们当中大多人都已经开始有些庆幸,一个卖、一个买,虽说都触碰了律法,但相比于这些快要被斩首示众的罪犯,他们至少还能有条命在。
经历了这一遭,他们也才发现,相比于死而言,从前他们看重的虚名,简直屁都不是!
只是恨呐!好好的伢子行不去,偏要从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手中买入,虽说这些人所卖的都是相貌出众品行端庄之人,但伢行里像样的也不是没有,至少那里买卖是律法允许的。
站在前头的老秀才头发散乱一身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正跪在断头台下痛哭流涕,更是对自己以往的做法悔恨不已。
若不是他……他有那么点隐疾,也不至于会落得个如今的下场,做那事时是痛快了,可恶果确在今日尝到了……
“都是报应啊!”
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老秀才仰天长叹一声。
相比于情绪还有些起伏的老秀才而言,范智杰等人就安静得多,像是已经认命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