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抱着红珊瑚摆件的顾清临,刚向前走了两步,在他听到轩帝的这一声笑骂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打了起来,连眼中都带上了些许揶揄的笑。
这个老东西,倒是会演戏。
“臣曾听闻陛下宫里摆了一件难得的龙形红珊瑚摆件,心向往之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虽时机不对,但总归是了了臣一桩心事。”
“如此珍贵之物,臣又怎能看它因臣之过而就此香消玉殒呢,更何况今夜贸然请见陛下,本就是臣之过,臣并不想罪上加罪。”
“香消玉殒?你倒是敢说……哼!还嫌不够气朕的吗?”
轩帝白了一眼顾清临,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龙形红珊瑚摆件放在紫檀八宝莲座上后,眼中的神色越发的温和。
听到轩帝佯装斥责的话语,顾清临心中彻底放松下来,脸上一片淡然,看着红珊瑚摆件的眼中却有些激动的神色。
那时父亲奉轩帝之命,一路南下,亲自迎回红珊瑚摆件并一路护送回金陵。
那年正值盛夏时节,他随父亲与一百精兵乘船一路顺着江流蜿蜒而下,沿岸的风光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那是他与父亲相处时,难得的闲暇时光,毕竟父亲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边疆的军营之中。
站在紫檀架子前,观赏红珊瑚摆件的顾清临眼中带上了些余慌未消的神色,脸上也不像刚才那般满是笑容,带上了些许苦涩和困惑。
“陛下莫要再恐吓臣了,这一夜的所见所闻,臣已经险些吓破了胆,若是您再来一遭,只怕臣回府后要卧病在床数日了。”
“您知道,臣从卓阳国归来后,便染了风寒在府中卧床数日,前几日又发生了玥王殿下涉嫌谋逆一事,臣又是主审官,现在还有些心惊胆寒……”
听到玥王殿下这个称呼时,站在顾清临身后的轩帝微微眯起双眼,看了一眼紫檀架子旁的顾清临,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晦暗不明。
这是他今夜,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关于前几日谋逆信笺一事的谈及,但这两个人口中所说出与这件事有关的主谋却各不一样。
但这两人又都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了那一夜的场景。
无论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在所有疑点都指向老二时,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叶洵是被冤枉的,他从始至终都知道,毕竟在他前一天刚刚收到密函,第二天便暴露出来,这样明显的栽赃嫁祸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知肚明?
私刑审讯叶洵一事,他本就在理亏之中,况且皇后明显对于这件事他的处置方式心存不满,而叶洵又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忠耿之人。
几经权衡下,他只能选择牺牲二殿下闵柏淳。
毕竟近月来他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只怕若是没有这件事情发生,这几日他的御案上便会收到臣子提出立储君的奏折。
他正值壮年,臣子的行径抑或是闵柏淳的暗中授意,与逼迫有何异?
若是他此次妥协,如愿地立了储君,那么他所服食的仙丹会让他一直手握皇权,成为这天下间唯一长生不老的帝王。
到那时,他们还能甘心的做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子和王爷吗?只怕逼宫行反叛之事不远矣!
无论今夜高博和顾清临是否有意提起此事,不外乎都在告诉他这位帝王,此事并没有随着老二的囚禁在府而平息,甚至是在有意提醒自己……
“呵呵,朕还以为小顾卿家有了朕的天子之福傍身,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如今还有你会怕的,朕倒是意外的很。”
轩帝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
“陛下快别打趣臣了,臣的胆子只有芝麻大小,有了陛下您的天子之福傍身,也不过是拳头大。但臣所见之事,恐怕有大半个大耀之大……相比之下,臣这点胆子又算得什么!”
顾清临口中苦笑一声,在他见到轩帝抬手捏了捏喉咙时,极有眼色地快走了几步,到桌前倒了一盏温热的清茶,恭敬地递奉到轩帝面前。
“骂了许久恐伤及喉咙,陛下您饮点清茶去去火气。”
轩帝看着眼前这盏冒着氤氲热气的清茶,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却迟迟地没有接过来,只看着顾清临躬身颔首的模样不语。
他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有一个在他看来有些可怕的事情他亲眼目睹,但自己不问他却又能沉得住气不说。
若非他真的不着急,又怎么会如此有失分寸地冒夜入宫呢?
这个小顾卿家,还真是会拿捏卖关子啊!
“小顾卿家虽是一番好心,但这茶却不能入口。”
轩帝哼笑了一声,随后接过顾清临手中的茶盏看也不看,嗖的一下掷到了身前不远处。
“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那些清亮的茶汤瞬间洒落在地,隐约可见冒出一层氤氲的热气,同时一股淡淡的茶香也开始弥漫在殿中。
顾清临看到轩帝把茶盏摔出去后,轻轻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中的情绪,同时一撩衣摆恭敬地跪在了轩帝面前。
轩帝之所以发怒,必定是因为他的胡言乱语,甚至是有意引起他的好奇之心。
他虽然是在试探轩帝的态度,但到底是圣心难测。
“陛下恕罪,臣并非有意兜圈子,而是臣今夜所见之事着实让臣心中惊恐……”
“若是陛下之意不能让臣安心,那么臣便不打算将此事和盘托出……”
好似猛然间便暴怒起来的轩帝,厉声打断了顾清临的话,踱步到顾清临面前后,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